吴夫人突然想起了那把钥匙，挣扎着要起来。善解人意的小梅赶紧把钥匙放到她手里，她死死的握着钥匙，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她来了，她们娘仨都来了，找我索命来了，小梅，赶快把他们娘仨给我打出去，快呀，小小子儿上我床来了。”

吴夫人喊着往床角儿躲闪着。“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屋里没人啊？”

小梅轻轻摇晃着吴夫人的肩膀。“小梅让官家备车，我要去云梦城。”

“夫人，您还病着呢，出不了远门。”

“快去！”

吴夫人吼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行使吴府大少奶奶的权利。吴夫人在马车上昏睡了两个日夜，看见云梦城府衙前的两个石狮子，车夫停下了马车。吴夫人理了理发髻，抖了抖衣服上的浮尘，独自一人下了马车，用尽浑身力气敲响衙鼓。“何人在此鸣鼓？”

听到咚咚衙鼓声，从县衙里走出一个衙役。“民女吴氏来投案。”

“你来投案为何击冤鼓？”

“民女虽杀了人，但民女心有不甘，民女不是故意要杀人啊。”

吴夫人哭倒在鼓下。听到有人命，衙役不敢怠慢，赶紧的把吴夫人拖到衙内。不用审更不用言行逼供，吴夫人讲故事一样讲了娘仨被害的全过程，听得县衙老爷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掉一地。吴夫人拿出自己的全部陪嫁托人雇佣江湖杀手要娘仨的命，她不放心，在约定好的日子，她亲自去娘仨的住所看着娘仨死在自己眼前，为了出自己憋在心口的恶气，她又屠尸泄愤。“吴氏你可认罪。”

“人是我买凶杀的，但罪我不认。”

“你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妒妇。”

县老爷胡子都气歪了，手指颤抖指着吴夫人。“说，你是通过何人找的江湖杀手？杀人者姓氏名谁？通通招来。”

对于县老爷的问话吴夫人惨淡一笑，她真的不知道杀手是何人，更不知中间人是谁。“死到临头你还包庇同谋。”

县老爷拍了一下桌子。她要是怕死她就不主动投案自首了，吴夫人日夜睡不踏实，觉得对不住娘仨个，云梦城有种人专干暗门子的事，只要吴夫人把自己的想法明码标价栓在衙门口的告示牌上，自然就有人接手干活。“女子本无错，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逼的，给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逼成了妒妇。”

“押下去，押下去，明日码头让乡众去评说。”

清晨的河滨码头，众衙差围成一圈，中间是奄奄一息的吴夫人，她跪在码头的石板地上，双手捆在背后，脸色青白，油黑的头发仍旧梳理的一丝不乱，她的眼睛在人群里搜寻着，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曾经许她一生一世，一滴清泪从吴夫人眼角滑落。县衙给吴家送了通告，吴家上下没来一人。码头上站满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看热闹的人们。调皮的孩童把蚌壳儿和死水鼠扔向吴夫人，嘴里骂着坏人，砸死杀人犯。吴夫人仰天一笑，“老天爷！你不公啊！”

“吴氏因妒雇凶杀手丈夫外室娘仨，惨无人道，罪大恶极，明日执行死刑，云梦城县衙签发海捕文书，缉拿杀人凶手归案。”

水娘子拉着哥哥偷偷的躲在人群里看着吴夫人，水娘子泪如泉涌，她不知道自己是为谁哭，为娘仨的凄惨，为吴夫人的不值得，还是为自己坎坷的命运。四月初六良辰吉日，吴家大院前后街围满了人，管家边走边给调皮的小孩扔糖，吴家老辈儿忙着给戏台上撒钱，在吹吹打打热闹声中，吴府又迎娶新夫人过门，听说是江南女子，出身官宦人家，与吴姓商人一见钟情。水娘子一身白衣来周宅拜谢。当金猊问她今后如何打算时，水娘子满脸是泪，不停摇头。水娘子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放到梨花桌上，水娘子是风月场的人，她知道周宅家主不缺她的几两银钱。“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姑娘开口便是。”

水娘子看着金猊。“那我就直言了，家主要开一家清倌人的艺馆不知娘子……”“我已过了盛年，冬日里的枯菊，泡茶喝都被人嫌弃。”

水娘子苦笑着摇头。“娘子会错我意了，我是想让娘子帮忙打理妓馆。”

“我？”

水娘子面泛潮红。“我能行吗？”

“水娘子十五岁挣钱养家，比旁人更懂生存之道，水上营生与往来的商客、风流才子都有交集，家主相信你的经营能力。”

水娘子不再推辞，双膝跪地拉着金猊的手眼含泪花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