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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埋尸记 第一章 矿难与两个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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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十多年前的一个深秋,大西北昆仑山边上的山林里,有一个解放前遗留下来小煤矿,这个矿在改革开放以后就承包给了个人,在矿上干活的全部加起来也就几十个人吧。矿上有两个厨子,一个是十八九岁小伙子,小名叫三犊子,老实巴交,个不高,圆脸圆下巴,一看就是个本分孩子。他跟着一个40来岁名叫刘老烈的厨子学做饭,打下手。刘老烈东北人,性格粗暴,光头圆脸满脸络腮胡子茬,年轻时因为跟人口角,在厨房里动了刀子,把人桶成重伤后,跑路到了大西北,后来又经人介绍来到这个矿干厨师,一干就是十几年再没回过东北。这里的食堂厨师,本职工作是做饭,但实际是除了不下矿,其它矿井上杂七杂八的事都得干。这阵子,矿上出了件大事,刘老烈和三犊子也摊上个大难事,愁得三犊子蹲在门槛上一把一把抓头发。这个煤矿老板姓马,叫马堆文,这人四十来岁,谢顶半秃,一脸横呲肉,笑面虎,不笑不说话那种。据说这个人很有本事,在县里市里都有门路,是个黑白通过吃的主儿。老百姓也都清楚,在这个社会没有门路的话谁能随随便便就承包煤矿?可说来也怪了,原先公家饭的时候吧,老是挖不出煤来,这马老板一承包到手,那是年年发横财。这一天出事了,矿道内塌方,闷死在里面有十二个人。马老板表面上很自己主动的带领矿工们组织救人,一边偷偷的叫来了一群地痞流氓,这些人个个都有刺龙画虎的纹身,来了后二话没说直接把矿的上的大院门给锁上了,三步五步隔一个的把煤矿大院给围上了,矿上的人一个都不让走,召集煤矿余下的所有的人开会。会上这位马矿长利用威逼利诱的手段,逼大家不要将事故的事说出去,说白了就是在瞒报事故。马堆文现场承诺,死者的家属方面他一定会安顿好的,死了的人每家十几万!那时候在西北农村十万已经是天文数字了;另外给矿上剩下的所有人,每人发两千块钱的补足费,说是补助费实际上就是用来堵大家的嘴的。但马矿长又说了,谁要是把这事说出去了,卸个胳膊卸个腿的自己挑,咱今儿带来的这帮弟兄们可不是吃素的!大伙听到这都低头沉默不语了。那时候的矿工绝大多数是农民,普遍没有太高的文化,好多些岁数大点的还不识字,脑子里压根就没有维权意识和安全生产意识。好多人觉得吧,死了人给了那么多的钱补偿了这就成了,出了事还是怪自己倒霉成分居多。另外还有人想,全家指着这个矿养活,要是因为出了事故,煤矿被查封了,等于是毁了自己工作和饭碗,所以矿工们虽然是心里都不痛快、很难受,但在座的所有人都签字、按了手印领钱回了家。马堆文在现场宣布大家放假了,具体什么时间上班另行通知。这马老板可是个聪明人,矿工们领钱可以,但是你得立下字据按上手印。再说说这个字据可有门道了,这些字据都是事先写好的,大概的意思是:矿工某某人,自愿离职,离职后矿内的一切事宜一概不知,不再过问和参与矿内任何事情……诸如之类的话,最蹊跷的是签署的时间却是事故发生以前的时间,矿工们倒不在意这些,都以能取到钱为主就签字画押了。要么说这个马堆文腹黑又狡猾,他想从今往后矿里的这些人万一有哪个人把这事说出去了,那时就可以拿出字据来,说这人早就被开除了,他说的是谎话,把自己推脱的干净。接下来,马堆文需要做的事,就是一不做二不休,来消灭一切与事故相关的证据,包括毁尸灭迹,以防止上级追查;另外他自己亲自出马,去安抚死者家属,带着一打一打的钞票和慰问品挨家送,做安抚工作。死者家属若问起死者遗体的事,就说深埋在底下了,他带人挖了很多天还是没挖的出来,矿工家属收了钱一般都息事宁人,缄默了。马堆文这只狐狸把这些矿难家属的心里琢磨的是明明白白的了。关于毁尸灭迹,马堆文想起了最合适的两个人选,就是刘老烈和三犊子。马堆文寻思,刘老烈这人的以前的事我是知道的,相当于有把柄在我手里,找他干一定成,关于三犊子,他最听他师父的话,刘老烈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也没问题,不干的话就拿钱砸,不信他不干,嘿嘿!正如马堆文所料,他跟刘老烈一讲要他把这些人的尸体处理掉,不管任何方法,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和发现,这个刘老烈开始犹豫了一阵子,但后来又答应了,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钱!死的这十二个人里,有一个外号叫二流子的半大小伙子,无父无母,就是属于死了没处给钱的主,马堆文答应将二流子这十万平分给刘老烈和三犊子。有了这些钱,他俩就都能娶上媳妇过上小康生活。咱再说说这个二流子,跟三犊子一个村的,小平头,瘦高个,圆脸小细眼,左边嘴角有个很深的酒窝,笑起来左嘴角上咧,正好露出一颗小虎牙。这孩子命苦,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没人抚养,村里有个老支书看他可怜就把他交由村委大队上养着,吃住都在村委里。这孩子小的时候很调皮,没少干偷鸡摸狗捣蛋的事,村里人说这娃没爹没妈的,没人管教,长大了一定是个盲流,盲流也叫二流子,所以后来这个“二流子”就成了他的名字了,真名是啥大伙儿谁都想不起了。每每村里人叫他二流子,他也不还嘴就歪着头咧着那个小虎牙笑。三犊子跟二流子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从小就在一起玩。十来岁的时候两人就不上学了,帮生产队放羊看牛,吃住都在一起,后来渐渐长大,看牛羊的活由村里别的孩子干了,他俩便来到矿里干活。二流子说他没爹没妈的,没人指望,到矿里就是想多挣点钱,回村里盖个房子取个媳妇,就下井做了苦力活。三犊子有父母在,知道这下矿的活太苦,不想让娃吃这苦,就托人在矿上的食堂找了个打下手边学徒的活,钱虽挣得少,但是不累人。话说这回儿都是出事后第二天中午了,三犊子听说要处理掉这些死人,那是吓的要死,哆哆嗦嗦蹲在门边上,一把一把的薅自己的头发。他心情那是一个复杂啊,首先是自己的小伙伴死了,痛心难过;再是十几岁还不到二十的半大孩子,哪见过这么多的死人,吓也吓死他了,还别说毁尸了;再就是这十万块的诱惑,有了这十万可以给他娘治病,还可以在村里盖个大瓦房,再加取个媳妇的钱都差不多都够了,多好的美事呀。但是这事纠结的三犊子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三犊子蹲在门边上,想着想着,忽然“啪!啪!”

两声,伴随着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生疼,扭脸一看原来是刘老烈手里捏着根杨树条子,刚抽他呢。刘老烈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看个怂样!这点事就怂成这样了啊?人死如灯灭,就是完事了知道不?”

接着说:“人家马老板说了,要咱俩把死的这个哥几个处理掉,我觉得吧,人家意思就是让咱俩把这些人埋了,这人死了还是入土为安,那二流子还在那屋停着呢,你这么干耗着你觉得对得起他啊?”

听这几句话,三犊子恍然大悟:哦!就是要我把我那二流子兄弟埋了啊,这不过分,自己确实很怕那些死人,也要克服,我这是在帮二流子兄弟,这也算是自己跟自己安慰吧,于是站起身来说:“师父,俺决定了,俺干!”

刘老烈带着三犊子来到停尸的屋子,地上躺着裹着被单的旷工的遗体。头天夜里还有几个看门守夜的在这看着,可现在这回儿人都走了,就剩下刘老烈这师徒俩,虽说这是大白天,但是见了这架势腿肚子也转筋,不由的开始腿抖,迈不开步。刚跨进门口,就觉得这个屋子里,冷飕飕的,钻骨头缝似的那么的冷。刘老烈按下三犊子一并跪在地上,故作大声说“冤有头债有主哈,哥几个别为难我老刘和三犊子,兄弟咱知道哥几个死的屈,这有什么冤呀屈的找该找的人去吧,我跟犊子这就是在帮大家,一会啊找个风水宝地地给大家安顿好,哥几个你们一路走好啊!”

说完都磕了三个头。刘老烈磕完头起身后对三犊子说:“犊子,把我准摆好的麻袋拿来,一会把哥几个都装上,等天擦黑的时候,咱去找个地场让哥几个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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