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崖的城界线几乎三分之二都是峭壁。跟新城不一样,这里没有高速公路。游一铮驾车沿着陡峭的海岸线缓缓前进,这是进城的唯一路径。浪在崖底嘶吼,卷起潮湿的海风。他打开车窗,让风吹进驾驶室。这条孤独的公路,仿佛就没有别的生灵存在。他也纳闷走这趟有没有必要,华礼甚至连定位都没有给,凭着在其朋友圈发现的“瓶盖村西北街口士多”位置显示,自己就冲动出发,是出于对友谊的看重吗?还是因为莫名的好奇?想证实一下是否真如自己所想,华礼做的是非法勾当——盗墓?但有什么可好奇呢?这几乎是不用证明的事实了。他不愿承认的是,明明很怕被同学牵涉,心底却又偏偏对那些“东西”产生了兴趣。所以,他非常希望,华礼能够安全地出现在面前。所以,他想方设法要找到那条村子,哪怕根本无法确定华礼是否一直住在那里。不过话说回来,找到地址竟比他想的容易更多,在网上输入关键词“新月崖瓶盖村”,两条相关的新闻立马就弹了出来,给他下定了出发的决心。“西北街口士多”位于一条巷子入口处,店主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女人。游一铮买了两瓶运动饮料,“顺便”向她打听。“老板娘,请问一下,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您这里等人来着?”
店主笑笑说:“没有吧。”
游一铮装出自言自语的样子说道:“这家伙还说在这等我,现在又关机。”
见老板娘微笑着没有搭话,便又说:“对了老板娘,您应该认识他吧,我同学。”
说着,拿出手机照片给店主看。“是他呀……最近都很少见到他喔。”
“嗯,他去外面了,昨天回来约我到他家吃饭呢。您知道他家吗?我还是自己过去好了。”
店主告诉他华礼的住处,就在旁边第三条巷子里面,门前有一盆风景松。这是一栋老式两层洋房,前面带一个小花园,围墙足有三米高。游一铮叫了几声华礼,没有人回应。巷子也是空荡荡的,中午烈日正当空,这里却死寂一片。铁门紧锁。游一铮在门口跺了好几个来回,心想:回去吧,不然呢?傻乎乎的跑到这鬼地方来,莫名其妙。一瞬间他又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于是又往巷子里头走。九家房屋,每家都有一个向东的花园或者空地,但风景松却只有一棵。奇怪的是,这里太静了,没有一点点的生活气息。难怪华礼住这里,可能越僻静越安全吧——对他所做的事来说。算了,走吧。游一铮回头往二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停住了脚步……敞开的窗户里头,一盏挂在天花板上的莲花灯——亮着!不是吧!难道华礼躲在里面?游一铮马上跑回门前,又一想:不对,毕竟他没有躲我的理由,那么灯既然亮着,说明他晚上会回来!游一铮急匆匆地走出巷子。经过士多,那位美丽的店主人正在拉闸门。“您好,回去了吗?”
她笑着主动打招呼。游一铮点点头回答:“出去买点海鲜回来,今天谢谢您哈。”
本来还想多嘴问句这么早关门,但见她正在低头锁闸,也就不多事了。游一铮到附近小镇上吃饭,一边上网查看最近有没有关于盗墓的罪案发生。果然看到一条旧闻:上个月,山西警方打掉了一个盗墓团伙,销赃点集中在两广与云南地区,正在逐个击破中。一个月,案件也许早就完结了。无论如何,游一铮还是回到瓶盖村。这次对路有了了解,直接把车开到那家士多附近。八点多,星月灿烂。路灯照得每个巷口都亮堂堂一片。然而,这里依然如此寂静,寂静得不正常。士多闸门在路灯下反射出冷冷的白光。此刻那位美丽的女人啊,应该正甜蜜偎依在爱人怀抱里了吧。游一铮想着这种奇怪的事情,不觉间走进了白天徘徊的那条巷子里。是的,灯火几家稀疏,华礼的房子却是最通亮的一处!铁门依旧紧闭。“华礼!是我,啊一!”
游一铮拍着门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他退后往二楼望上去,希望看到某人身影。但是一切都静悄悄的。另一边窗户却透露出忽现忽暗的光。难道是说……?一不做二不休,游一铮决定要进去一探究竟。可是这高墙根本无可攀登之处,再看看左右两栋房子,同样是跳摸不到顶的围墙,隔着大约两尺窄道——这也是唯一可以上去的地方了。右边的屋内漆黑一片,大概率没人在家,游一铮于是钻进窄道里,双手双脚撑在两家墙上,一下一下的往上窜。好不容易肩膀过了围墙顶,里面神秘的环境才终于掀开了面纱。游一铮趴在装饰的琉璃瓦上,一种紧张又兴奋的感觉袭来,让他呼吸加速。园内很暗,只有一束从敞开的正门里面出来的灯光,惨淡惨淡的。游一铮右肩上方就是那个忽明忽暗的玻璃窗,里面可能是楼梯间吧,昏黄的灯已经坏了。趴了好一会,依然不见里面有丁点的动静,于是他小心翼翼的翻了进去。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小院,除了两边墙角摆放了几盆未经修剪的盆栽,地上就只有一圈连接着水龙头的胶管,灯光照及处,还有一个盖住木板的圆塑料盆,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让他感到惊慌的是,院门是上了闩的。这显然提示他,屋里有人!或者,屋里的人没有出去过。游一铮装起胆来,朝里屋喊了两声。依旧是让人鸡皮疙瘩的死寂。为什么突然害怕?一开始不是预算了有人在吗?翻墙的时候那么冲动,怎么这半途就缩成狗样?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一瞬间,他很想离开这里。他把门闩拉开,马上可以出去!这锁在里面能开!他回头望了望屋里——朋友,你在里面吗?突然!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靠近了门。游一铮深吸一口气,来不及把门闩上,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往后退。哐啷……哐啷……是钥匙的声音!他无处可躲,已经退到屋里。一个声音驱使着他:躲到楼上!游一铮蹑着脚爬上昏暗的楼道,头顶那盏黄灯,嗞的一下又灭了。到了二楼,从窗口望下去,院子门正吱呀一声,开了。几秒钟,犹如过去了整个世纪。游一铮屏息静气,从窗角窥视。一个白色的身影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