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萧湘转醒以来，一直镇定自若，几时有过这般神色。叶裳惊疑不定，暗忖道：“看小丫头的神色，林中必是有厉害事物，犯不着去招惹它。还是加紧赶路，免得节外生枝。”

但凡人上了年纪，好奇心多少都会减退。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换作祁连三虎，必要入林探个究竟，叶裳想到的却是保命第一。他虽打定退堂鼓，口中还故作强硬道：“纵是龙潭虎穴，老夫也来去自如。你说出为何害怕，老夫便不带你入林……”说话间，忽然想起年前途径出云岭，听过妖物伤人的传闻，不禁失笑，暗道：“难不成这小丫头竟信鬼神之说？是了，她虽手段狠毒，毕竟只有那么点大，遇上神神鬼鬼的东西，难免害怕……可恼的是老夫先前竟被这么个小丫头骗得团团转……”他正思忖间，林中那物听见有说话声，竟似迎了过来，“嗬嗬”的喘息声与拨开枝叶的“淅淅簌簌”声混杂在一起，越来越近。叶裳口中说不怕，难免心虚，不由地退后几步，凝神盯着林内。“呼——”地一声，林中扑出一团庞然巨物，直冲向叶裳。叶裳虽早有防备，仍吓了一跳，赶忙拎起萧湘后掠一丈。那巨物扑了个空，“砰”地一声砸在道上，分成两团肥肉。叶裳仔细一看，不由大惊失色，那两团肥肉竟是卜一卜二！卜二软软地垂倒着，早已气绝身亡，成为名副其实的一摊烂肉。卜一的武功较诸卜二高出许多，仍存着一口气，看见叶裳，面上骤然露出怨毒的神色，张嘴似要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的右手勉强支起，斜斜指出，仿佛要比划什么，但始终不能成形。只见那手不住地抖动，肥胖的脸也越见扭曲。叶裳脑中嗡嗡作响，连忙走上前去，急问道：“是谁做的？你想说什么……”话未说完，卜一“呜——”地闷哼一声，呕出一股血箭。叶裳猝不及防，被喷了一头一脸。腥热的血气直冲顶门，叶裳的脑中仿佛凝滞了一般，一片空白。回看卜一，竟也力尽身亡。叶裳看着脚下的两摊肥肉，下意识地拽了拽萧湘，俯下身子去检查他们伤口。一摸之下，更是心惊：卜一卜二全身的骨骼都被震碎，竟已支撑不住身体！他心底大骇，口中不由地喃喃道：“这般厉害……这般厉害……这是什么武功，竟然……”萧湘的神色一定，截口道：“这便是‘乾元九震’了。”

叶裳浑身一颤，盯住萧湘厉喝道：“你又没检查过他们的伤口，你怎知道？想诳老夫么？！”

他没见过“乾元九震”，听萧湘一说，忽然觉得“乾元九震”顾名思义就是把人的骨头震碎，便有三分信了。语气上不自觉地色厉内荏起来。萧湘哂道：“我见得多了，怎会不知？”

她瞟了卜一的尸体一眼，接着又道：“似这般死法的，我见过不下几十个，你竟未见过么？”

说着，她转而盯向叶裳，眼中满是讥嘲之意。“老夫自然见过！只不过……只不过……”叶裳“只不过”了半天也没想出下文，话锋一转，随口问道：“这两人武功不弱，合击的威力非同小可，老夫和你就在十几丈外，一直未听到搏斗之声，难道是被鬼魅所杀？”

他先前和卜一卜二动过手，自然要把两人的武功说得高些，只是觉得匪夷所思。萧湘“嗤”地一笑，答道：“瞧你这老头，吓得傻了么，自然是萧乾动的手，哪来什么鬼魅？”

叶裳当然知道不是鬼魅，他若信萧湘所说的“乾元九震”，理所应当地会想到是萧乾所为。但听萧湘从口中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道：“萧乾为何要杀这两人？”

萧湘慢悠悠地说：“一个也不放过，萧乾便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