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昂：“没什么啦。”

一阵沉默之后，夏梦茵突然问他：“你说，人的外在很重要吗？”

吕昂：“说实话我不知道，对此我也很迷茫……不过。”

他正想说，夏梦茵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应该也重要，不然我第一眼看你以为你是文科生，唉，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确实一眼看上去不像球员。果然，人啊好像都是这样。”

吕昂点点头，又有些气馁。自己眼睛出问题出院之后，戴着运动眼镜这两周适应的情况很慢，这样的情况他也很恼火，甚至有点丧失了信心，他自己对自己都充满了歧视。　　吕昂：“你也觉得我这样大概踢不好球吧？”

夏梦茵：“不会啊，我还没有看过你踢球呢，不会这么觉得。人与人之前交流、做事，不是单凭外在的。足球运动员更是，不能因为外在就完全肯定或否定一个人，我没有看过你踢球，不会觉得你这样就踢不好。而且你如果是挂名，肯定也是在有些比赛中表现很优异，我们学校对挂名运动员有门槛的。”

吕昂：“唉。”

夏梦茵：“所以你之前是在哪里踢球啊。”

她不记得公开场合有戴运动眼镜的球员。　　吕昂：“省青队。”

夏梦茵根本没有往青足联想，而是另外的代表省参加各类全国赛事的省青队。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在中鞠省青年队正式比赛中见过戴眼镜的球员啊，所以他是什么，陪练员吗？或者只是预备选手？　　看见眼前这个男生好像更加沮丧的样子。　　夏梦茵能够看到男生球袜下的小腿和球裤露出的大腿部分的肌肉。　　夏梦茵：“你腿部的肌肉还算结实，肯定平时训练也很刻苦的。”

吕昂突然想要说什么，但是夏梦茵又说了下去：“我明白你这种感受，你肯定在训练，或者之前的比赛中也很紧张吧，又是这么特殊需要戴运动眼镜，我相信你肯定付出的比别人更多吧。”

夏梦茵把他当成了天生高度近视者。　　吕昂：“但，现在看来还没有什么效果。”

夏梦茵：“其实，比你情况不好的运动员还有很多。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过盲人足球运动。”

吕昂摇摇头。　　夏梦茵：“我也是偶然看过一场，带给我的真的是震撼。听到场上那些运动员们的叫喊声，你不会觉得想要笑，整个场地不会有任何观众的声音，因为会干扰他们通过声音辨别方向。你想想，竞技场地特别是足球，没有声音的现场肯定会少了激情。他们看不见，但是却在努力的接球，传球，射门。虽然场上节奏慢，但那种场面早已胜过了无聊。那个时候我真的就觉得很感动，这样的比赛太奇怪了，但是那种场面，没有歧视，只有震撼。我觉得是足球运动的升华，太伟大了，那场球赛的画面，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吕昂看到她说着有点激动。　　吕昂：“他们好像确实更不容易。”

夏梦茵：“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关注过每年去特殊学校支教的活动。”

吕昂摇摇头，他一直在训练、比赛中心无旁骛，其实他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些活动。　　夏梦茵：“哦，对，你刚回来肯定不知道，咱们学校是有的，我去年暑假是跟着足球队一起去的，我主要做纪录。当时，和那些孩子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那里会见到有失明的、失聪的，各种残疾的孩子，他们很多都很喜欢足球的，看着他们并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我真的觉得既然我已经是个大人了，而且身体这么健全，又为什么要对生活丧失希望呢。”

吕昂：“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我可能还需要更努力。”

夏梦茵：“其实，对于这些身体残疾的运动员，只要接触过他们，你就会从同情转变为由衷的佩服。我不是想要用更惨的例子来让你有斗志或者什么，而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既然已经是这样了，那就更要竭尽所能。即便不能当运动员，但作为爱好也可以接着喜欢足球啊。虽然你的眼睛就是近视的，但你不要嫌弃它，这只是一直以来的磨砺。因为没有别人的条件好，所以要更加珍惜，找到自己的方向。”

吕昂：“是啊。”

他突然豁然开朗，是啊，自己虽然眼睛视力受损，但是其他还没有问题啊，还可以戴着运动眼镜接着训练，那些天生残疾的人，恐怕会比自己付出更多。　　夏梦茵看着低下头的吕昂，他一脸失落又失意，她突然心生怜悯，就像妈妈看着一个迷失的巨型儿童。　　她突然不自禁的拉起了他的大手，又用另外一只手放到了他的手上，就这样握着，告诉他：“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也埋怨过，为什么你的眼睛是这样，但是还是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就像那些我采访过的小朋友，虽然他们面对我都是在说充满希望，斗志之类的，但是后面那些心酸、挣扎很少告诉别人，但是我都懂。你如果有情绪，真的不要憋着，会憋出病的。”

吕昂有点震惊，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的手，她的手很小，但很热。他很紧张，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他感觉到他在赛场踢球时的那种飞扬感，又回来了。　　他看过简历，明明她还未满20岁，还比自己小一些，但是这种安慰人的感觉，真的真的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的。　　这种关心，是只有女生会这样吗？魏新恒虽然也安慰自己，但是完全不是这样的感觉。　　看着男生一直看着手，夏梦茵突然抽调了自己的手，天呐，自己怎么突然拉人家的手了，脱口而出的：“对不起。”

吕昂耳朵红了：“没关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夏梦茵：“我突然觉得和你短暂的聊了聊，豁然开朗了许多。”

吕昂：“嗯？”

吕昂一脸疑惑，明明一直都是她在说话，自己在听，怎么变成让她豁然开朗了。　　夏梦茵：“说实话我今天超级烦躁，看足球很久了，而且写了那么多稿子，结果实习居然没有被选上，真的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但是现在想想，或许只是那家媒体不适合我罢了，我想要做真正的体育或足球媒体人，而不是简单的网红，或许那家媒体本身就偏离了我的意愿，这样也好。”

听到她这么说，吕昂又再次恍然大悟，是啊，即便没有了与安东城职业球队签约的机会，但是，也许正好是自己想清楚到底要在球场上得到什么的时机。　　沿着18岁以来的幸运，继续踢前锋，然后顺利签下安东城职业球队，这大概是本来的轨迹。但是，眼睛的突然状况打破了这种状况，正好是他想清楚到底要踢什么样的球队，或是位置。　　既然偏离了自己原本的意愿，倒不如不去争取那不适合自己的机会。　　吕昂又一想：“可是你没有了实习机会，怎么办呢？”

夏梦茵：“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不能因为一个岗位就再这样消沉下去，还有那么多媒体呢……我确定了要做这件事，就一定要达到，反正还有一年毕业。”

等等，吕昂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份简历，不会是那家媒体的机会，没有了吧。　　夏梦茵接着犹豫了一下又说：“其实，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请教你……”她纯粹是觉得这个呆呆的男生看上去很值得信赖，正好他也是陌生人，陌生人应该更能很好的判断吧。　　吕昂：“嗯？你说吧。”

夏梦茵：“你觉得我的外在很……差劲吗？”

夏梦茵从来没有问过别人这个问题，即便她知道自己很一般，但是自尊使然，她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失去实习机会让她心里的自卑感浮出来了一些，但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找别人问过。　　吕昂：“嗯？不啊，你很可爱啊，又这么阳光，积极。”

是这些词吧，他脑子也只能想出来这些词了。　　夏梦茵想，果然会从男生口中得出这个答案：“完蛋了完蛋了，男生说可爱就是这个人真的长得很一般啊。”

吕昂紧张的摆摆手：“不是，不管你信不信，可爱在我这里是对一个女生最高的褒奖了。”

虽然觉得男生只是在安慰自己，但夏梦茵还是说：“我也觉得我挺好，我也相信会有人理解的。”

吕昂：“你这样，肯定会有人理解的。”

夏梦茵：“好吧好吧，知道你是安慰我。”

吕昂：“不是啊。”

夏梦茵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她的认知里，这就是一种安慰啊。她又想了想，反正也没什么，只要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那就一切都OK。　　吕昂看到她拿到了旁边的足球，颠了起来。吕昂突然觉得，明明是她失去了机会，但刚才还在安慰他。　　他看到她颠球，很意外，因为可以这样做的女生应该不多吧。　　突然，夏梦茵一个传球踢过来，球贴着地面飞了起来。是脚踝内侧足弓部分踢出来的，吕昂很意外，因为不懂踢球的人必然一开始会用脚尖踢球，但是她没有，她是正确的踢球方法，而且球飞的角度速度，绝对是有练过足球技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