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昱接过褂子撕下一块团了团，堵在伤口处，三两下把长褂系在腰间，抖了抖衣服道，“走吧。”
李岁岁点点头，是该走了，这一上午走了那么些路，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站起身后才反应过来，黑炭说的是走吧，不是你走吧。转身看着黑炭，问道，“你的意思要跟我一起走？”
李昱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反问道，“怎么了？”
李岁岁看这块黑炭是打定主意赖上自己了，心里天人交战，最终代表本心的小人败下阵来，认命般下巴微点，“走吧，我住的是客栈。”
李昱递给李岁岁一个没出息的眼神，不客气道，“你怎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李岁岁看着黑炭满脸嫌弃，皱起眉头不耐烦道，“客栈怎么了，耽误你流血了？还是你的血必须淌在别人家里？”
，李岁岁在心里白眼都要翻烂了。李昱被李岁岁噎的说不出话，半晌憋出一句，“那倒也没有。”
两个人牵着驴往客栈走，一路上李昱嘴闲不住，东拉西扯，那架势仿佛要把李岁岁的祖宗八代都挖出来。后来李岁岁被问烦了，不再搭腔，李昱自言自语一会没了意思，也闭了嘴。回了客栈，两个人没在客堂用饭，回房间一人要了一碗阳春面。吃完饭，李昱又开始碎碎念道，“岁岁啊，你帮我去找点酒，再弄点伤口外敷的药，再弄点缠伤口的布条。”
李岁岁不想再吐槽李昱这么熟络的态度和理所当然的吩咐，这一路上已经见识够了他的三寸莲花舌。也不说话，一双手往李昱面前一摊，“给钱。”
李昱气笑了，张了张嘴道，“这点钱我还能短了你了？”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在李岁岁一脸不给钱不办事的表情下，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汇票递给李岁岁。李岁岁接过汇票，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是略微吃了一惊，这票子面额很大，需得到洋行去兑换，就是买座宅子，还能余下好些呢。一双狐狸眼滴溜转，将李昱上下打量一番，有钱人啊，拿这么大张票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家里应是非富即贵啊，想到这里，又撇了撇嘴，怎么现在如此狼狈，连个随从也没有。李岁岁把汇票小心揣进自己衣服的夹层里，从包袱里掏出自己装着碎银的钱袋系在里层的腰带上，这才出了门，买那些东西一个银元足够了。天黑还不见李岁岁回来，李昱怕出了什么意外，将腰间的长褂重新系紧一些，打算出门找人。刚走到门口，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李岁岁背着大包小包迎面走了进来。少年额前滑下一缕碎发，一张满布灰尘的脸，因为汗水，像铺了一副黑白地图，两只手交叠握着肩上的包袱带子，后背却挺地笔直。如此狼狈，李昱仍能从里头品出一丝韵味，啧啧两声，感叹道，“岁岁啊，你这骨相是真不错，脸都邋遢成这样，我竟然还觉得你有那么点儿楚楚可人。”
李岁岁翻了个白眼没说话，放下包袱，歪在椅子上葛优瘫。李昱重新回到椅子上，倒了杯水放在李岁岁跟前，转头去忙活自己的事儿。从李岁岁带回来的大包袱里取出酒囊，布带，药包，解了上衣，松开系在腰间的长褂，拿下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布团。伤口不算深，只是有些红肿，李昱把酒倒在伤口上清洗了一遍，然后撒上药粉，扯了布条把伤口包扎好后就躺回床上去了。李岁岁默不作声地看着李昱清洗伤口，伤口里面的嫩肉因为红肿和挤压已经外翻绽出来，烈酒从伤口上淋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男人也是个狠角色，起码对自己是挺狠的，换了自己多少也得疼的呲牙咧嘴。李昱这副样子肯定得占着床，怕他晚上伤口发炎发烧，没再单开一间房。李岁岁只得裹着被子把两把椅子拼在一起将就一夜，今日份的疲劳已经送到大脑，脑袋才往座椅扶手上一歪就睡了过去。李昱不敢真的入睡，虽然是自己主动跟着这个少年来的，但是不能排除这是敌人安排的一出戏码。看着椅子上，裹着被子歪着脑袋呼呼大睡的少年，没什么间谍的痕迹，反倒觉着，窝在椅子上一团臃肿的人，有点遗世独立的样子。李岁岁后半夜是被呻 吟声吵醒的，累归累，但是这一段日子奔波惯了，警觉性强了很多。起身走到床前，李昱整张脸通红冒着热气，嘴里呓语不断，听不太清楚说的什么，反正看着可怜兮兮的。李岁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拿来被医馆里老头子忽悠买下的安宫牛黄丸，捏碎了半颗泡在水里，给李昱灌下去。把茶杯放回桌上后，又掀起李昱的上衣查看伤口情况，还是有点红肿，但是没恶化，就退回椅子上蜷缩着等着。李昱知道自己发热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给自己灌了东西，但是强撑也无法睁眼。李岁岁等的瞌睡来了走，走了来，脑袋跟刚出生的小鸡仔一样，抬起又受不住力地耷拉下来，如此反复，最后是头落下的太狠，惊醒了过来。估摸着时间，又起身走到床前探了探李昱的额头，不那么热了，已经开始退热，回到椅子上裹着被子安心地彻底睡下。李岁岁醒的很早，因为椅子上睡的时间长了比站着还要辛苦一下。为了保险起见，打算把昨晚剩下的半颗安宫牛黄丸给李昱喂下，想直接塞他嘴里化开，也免了又泡又灌的繁琐步骤。刚准备把药丸塞进李昱的嘴里，李昱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噔的一下睁开来。李岁岁冷不丁被吓个机灵，在李昱眼里就变成了投毒未遂被当场抓获。狠捏住李岁岁的手腕，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李岁岁磨了磨牙，合着这狗东西以为自己给他喂毒药呢？“我给你喂的是退热消炎的，这药丸很贵的，说是宫廷秘药呢，我要想杀你，昨晚上你发热迷糊的时候就下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