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街位于灌州市城市繁华商业地段,紧临水文化广场,建筑具有川西民居风格,前后错落,高低起伏,很有线条美感。水街一到夏天,最热闹的莫过于水街靠走马河边的夜啤一条街。该街商铺为清一色炒大虾铺面,临河搭建餐棚。商铺为美食操作间,餐棚为客人用餐地方。在商铺与餐棚之间是一条长长的人行通道,靠商铺一侧路边上,每家商铺都用盆子和玻璃柜子装着鲜活河鲜,有黄辣丁、小龙虾、牛蛙、河蚌、田螺等。不知从那年起,小龙虾成了灌州市夏天人人皆爱的餐桌上的招牌菜。“吹着河风,饮着冰镇啤酒,吃着麻辣小龙虾。”
便成了灌州市夏日生活的标配。但益恒知道这条街主要是卖游客的,本地人喜欢的去处是江安河花鸟市场边夜啤长廊。难道龙诗越不知道这是专卖外地游客的,就不怕被宰,还是不在乎那点钱,吃得就是享受。此时,已至六点半,正是晚餐时间,水街夜啤一条街热闹非凡。天还很亮,但每家餐棚里都坐了几桌人了。但益恒待龙诗越一到,两人并排径直向里走。每走到一个商铺,老板主动招呼,但是龙诗越不理。走到中间一家“盘盘虾”,龙诗越走进餐棚,在靠河一张餐桌上坐下,但益恒便坐到她对面。老板娘拿着餐单走上来,龙诗越拿着卫生纸边擦桌子边说:“一份麻辣小龙虾、一份蒜蓉小龙虾、一份卤味鸭脑壳、一份青豆,一份煮花生,四瓶纯生冰啤。”
老板娘点头而去。但益恒瞥她一眼:“龙诗越,咋又直接点了?”
、龙诗越笑呵呵地说:“你请我,当然要点我喜欢吃的。你又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就直截了当,免得你问来问去的。你如果不喜欢,你再点其他的。”
但益恒心里暗骂:靠,你她妈的也太霸道了吧,在老子面前装一下矜持会死吗?嘴上却说:“你是我肚里蛔虫,咱们喜欢吃的都一样,难不成我们上辈子是一家人。”
龙诗越脸微微一红,白了他一眼:“谁跟你上辈子一家人,咱们四川人都喜欢吃这些,你不要想占我便宜。”
但益恒嘿嘿一笑:“本地人吃大虾不是在江安河花鸟市场那边吗?这里一定很贵吧,咱们没必要跟旅游的人打堆挨宰啊。”
龙诗越又白了他一眼,说:“你知道为什么穷人永远就是穷人?”
但益恒一愣,我要是知道,还用心疼这几个钱?“看你样子也不知道。就拿小孩读书来说,为什么很多人节衣缩食都要送自己的娃进私立学校,贵族学校。因为那里的资源和人脉就高于公立学校很多。穷人家庭想的是如何节约钱,能节约则节约,而有钱有势的家庭想的是如何让孩子去更好的环境受到更好的教育。一般读贵族或私立学校的娃都是非富即贵,他们的父母都是有能力有势力的人,在这样的学校彼此为同学,就算将来考不上大学,未来发展都有可能相互帮助。受父母影响,这些人的思维和眼界都远远高于穷人家的孩子,当然,未来的发展也不可同日而喻。”
“你也太片面了,穷人家的孩子有出息的也很多啊。”
“是,我承认有,但都是凤毛麟角。蓉城外国语学校、石室中学,七中等大部份都是有钱人的娃在那里读,穷人一听那学费只能望校兴叹。你看看,每年那些学校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的有多少,普通高中学校又有多少?”
但益恒每年都在关注,蓉城几所重点高中每年考上重点大学的占95%以上,只能连连点头。“现在,这社会,有头脑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往穷人不能去的地方钻,那怕是打肿脸充胖子也要去钻。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圈子不一样,谈论的事就不一样。富人在一起谈的是如何投资,如何寻找商机,如何合作赢利等等,而穷人在一起无非就是玩麻将或者摆谈男人女人以及孩子等鸡皮蒜毛的事。你看到哪个真正有钱的人会到那些小摊上来吃饭,他们不是进俱乐部就是去高档的地方,因为那里消费和服务远高于这些地方。我选择这里,是因为环境好,来这里吃饭的人素质也要高些,毕竟主要是对外地游客的。”
但益恒知道在她面前如果心疼钱,那并不是节约而是抠门。他只好硬起头皮说:“龙诗越,我刚找到工作,刚才的话是出于节约显得小气了。你知道人的包包寡的,底气就不足。”
龙诗越说:“你现在管理着工程,招待费不是可以报销的吗?动动脑筋,用得着掏你自己的钱?”
“我可不敢用公款办自己私事,做人一定要公私分明。”
“唉,死脑筋,你就不能灵活点吗?你看过政府、公司里有本事的人谁掏过自己腰包啊,都是打着为公家办事的幌子随便把私事也办了,还有,你就没有想过除了上班另外想法挣点钱?”
“谁不想啊?那有本钱那有好的项目?谁不想去挣那第一桶金,手里没钱一切都是白搭。”
龙诗越盯了盯他,拂了拂鼻子,说:“就算你手里有钱,有机会,我看你也不敢搞什么。穷人想的是什么,想的是我好不容易存了点钱,投资或整点什么亏了咋办,那可是血汗钱啊。他们怕风险,怕失败,就算机会在眼前,他们也会考虑这考虑那,最后让机会白白流走。”
这时,点的菜上来了,除了那三样卤煮菜,最引人注目的是那红溜溜的蒜蓉小龙虾整齐地排在一个盘子里,每只小龙虾剥开露出的肉上浇上了蒜泥;另一大盘麻辣小龙虾红灿灿地堆在盆里,细嫩的虾肉鲜香红艳,让人直吞口水。但益恒开了两瓶啤酒,递一瓶给龙诗越,说:“我少喝点,今天只喝一瓶。”
龙诗越接过来,自倒了一杯,举着说:“不要说那些,每人两瓶,喝完就了事,来,走一个。”
但益恒怕多说惹她不高兴,举杯与她碰了一下。两人脖子一仰均一饮而尽,清凉而爽口。龙诗越戴好塑料手套,抓起一起麻辣小龙虾,一掰一掏,虾肉便送进她艳红的小嘴里。她吃虾挺讲究,只吃虾肉,连虾钳都不碰一下,就全扔在渣盘里了。但益恒暗道这样子吃法要吃几大盘才够啊,一盘都要上百啊,他内心太肉疼了,也只好装着若无其事。他戴好手套,拿了两个煮花生剥着吃,龙虾却不敢去抓了。龙诗越吃了十来只小龙虾,喝酒也豪爽,接连与但益恒干了三杯,说:“咋不吃龙虾呢?”
“太辣了,怕又冰又辣闹肚子。”
“切!你看到我的吃相是不是吓到了。放心,我吃不了多少的。”
说完,她用筷子挟了一个蒜蓉小龙虾虾肉送到嘴里,小嘴吧唧吧唧地咬着。但益恒也挟了一个蒜蓉虾肉咀嚼,满嘴的蒜香,味道还真是巴适。龙诗越褪去手套,扯张纸擦了擦嘴,说:“看你轻松地把我的挖机弄进你管理的工地,还比我预想的价高了许多。工程完了,我给你一万作为酬劳。”
但益恒正剥青豆的手停止,说:“举手之劳,你把我当朋友,就不要提钱。”
“我给你钱,是要你打点关系,没有利益,谁与谁都长不了。我想以后在你们公司就近的工程继续干。”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但钱我收下。我当时给辜经理说了按规矩办,肯定要给他一些好处,不然,下次再想进去恐怕就难了。”
“你很明白嘛,那我不多说了。跟你商量个事,你有没有兴趣投资?”
但益恒沮丧地低头。投资?那来钱啊?他现在的卡是欧珈馒代办的,里面的三万多都是公款,没有一份钱是属于自己的。如果这月领了工资,也就几千而已。龙诗越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我的美容院开了几年了,生意不错,而且培养了几个熟手。我在凉水井路58号开一家分店,投资二百万,我现在手里只能拿出一百六十万。”
但益恒沉吟了一下,说:“我养活自己都难,那还有钱投资。就算我找得到钱,可我正在闹离婚,更不想因这事牵扯不清。你不是有几个闺蜜吗?找她们投资不就得了?”
“我不想与熟人合伙,由其是闺蜜,赚钱怕说我吞了多少,赔钱又怕说我做手脚。你应该知道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谁不爱美?减肥束身、各种护理,化妆品利润都是非常高的。与你认识不久,但我相信你,所以想与你合作,管理由我管,你什么都不用管。”
但益恒挟了一个鸭脖子到龙诗越碗里,说:“我曾在柏条河畔鸭老壳飞吃过鸭头,辣得人直嘘嘘,刚才吃了一个,是卤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龙诗越见他左右而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不会勉强你。做什么事都有风险,但没有魄力和胆识的人,就算机会放在眼前,别人苦口婆心地劝也没用,那怕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他也没胆量去试一试。”
“谁说我没胆量,我们前年都入股了一个幼儿园,收益还可以。你所说的前景这么好,只是我现在一无所有,就是借几千块钱都难,就别说四十万了。”
“办法都是想出来的,我看你为家庭所困,一是没有更多的收入来源被人小瞧,二是太闲,以致于被琐事纠缠。如果你能挣到钱,又忙,什么事还能缠住你。要是你一月挣得到两到三万以上,还怕离婚还怕没有女人看得起你。挣钱的多少决定女人对你的态度,你以前工资最多高过你老婆一半多吧,要是高几倍,我看她出轨都要思量思量了。我再问你,投资你干不干?”
龙诗越是真心想帮我,可这四十万到那去找?但益恒坐在那里,闷了半天,说:“我回去想想办法,等几天给你回话,行吗?”
“可以,反正我铺面已租到了,并且开始装修了。我只希望你要明白,真正有钱的人都是这样投资点那样投资点,而且认准了就干,那怕最后亏了,至少为之奋斗过。”
但益恒望了望龙诗越,只见她说话自然,表情也真诚,就是一位成功者对一个还未开窍之人进行思想动员,目的就是要拉他进入投资行列。他说:“龙诗越,谢谢你,你有这个心思我非常感谢你。说实话,我并不是那种还未开窍之人,多年前也信心十足地想过如何钱生钱,但是对于上班之人来说,那一分一厘均来之不易。你生于有钱家庭,第一笔投资有你父母支持,那怕亏了你也亏的起;而对于我们这些穷人来说,那都是血汗钱,由其是动不动就把多年挣的钱或者亲朋好友借的钱投入到风险之中,赚了尚可,可是亏了,自己的钱亏了那就亏了,借的钱要是还不上,那有多煎熬你可知道?”
龙诗越拿着鸭脑壳,点点头说:“我知道,所以很多人在机会面前扭扭捏捏,思虑过多,主要是他们怕辛苦挣的钱或借来的钱打水漂,害怕来之不易的钱财被人骗,被人算计。他们总认为有利可图的事为什么要拉人入伙,只有没信心赚钱的事才拉人合作,这样风险就分摊了。如果真的是稳赚钱为什么不贷款一个人去搞?我想叫你投资,你内心就有这种想法或顾虑吧。我申明你自己要想好,我只是给你说美容这行业赚得到钱。我做了而且有很好的收益,但是投资真的有风险,有时会出现这种情况,这里开店能赚但是那里开店不一定就会赚。我主要是看重了你的人品,所以才鼓动你与我合作,投点资。我拉你入伙,主要是有事有个人帮到出点主意,比什么都靠自己一个人的好,这就是中国合伙人的想法。你看,好的公司都是几家公司或几人合伙。我有信心这一生开四家店,这第二家店并不是我找不到那四十万,而是我觉得你这个人真诚实在,想与你合作捆绑。咱们彼此有了利益牵扯,你与我之间这辈子注定是朋友或者其他什么。我们都遭遇背叛,同病相怜,彼此都经历了无法言说的痛苦,但是,我们很坚强,所以我们要好好的为事业奋斗,至少多年以后要让那些对不起我们的人高看。就为这个目标,我们都要努力的折腾,迎难而上,活出一个样出来。”
龙诗越的话震撼着但益恒的心,谁不想一生有所作为?他无数次地想出人头地,想活出精彩,可是,结婚十多年,他感觉自己越来越颓废,休假均是天天东逛西逛地打发时间,从来不曾静下心来学点什么,就连炒股也是受同事的影响才一时有了兴趣,却终因投了五万亏至一万而不敢言语。做一项工作或者投资,什么都不懂,光靠热情终是不成的。龙诗越的美容店成功了,如果没有赚头她不可能再花钱搞第二家,想必利润是很丰厚的,才激起她开第二家店的欲望。但益恒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柔和地盯在龙诗越脸上,说:“你的一番话说得我很心动。你一个女人都有不怕输的勇气,而且在我最落魄时拉我,我还有什么可想的呢?我豁出去了,陪你试一试。”
龙诗越举起酒杯,红晕俏丽的模样,有一种摄魂勾魄的诱惑:“那好,你尽快筹集钱。来,为我们俩未来的事业,干一杯。”
“干,一起干!”
但益恒也举起杯子,眼里有一种坏坏的的笑意。龙诗越感到他眼里直透过来不怀好意的眼神,羞怯怯地嗔怒:“讨厌!”
讨厌,是热恋中女人最常用的口头禅,那是反话,说明她内心是欣喜的。但益恒微微一笑,轻轻与她一碰,各自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