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洛对刚才发生的事还是有些后怕,若不是遇见傅淮锦这个人,她恐怕也要被抓走了。太后曾告诉自己在宫里要小心的几个人,第一个便是刘家,他们家虽然掌权不多,可行事起来却是受父皇默认的。刘家子嗣不多,二房只出了刘诺这一个男子,大房自从嫁过去便一直生女儿,可能是因为大房的公子不行。而他们刘家从宫中明目张胆的抓女子也是为了繁衍子嗣,至今大房的妻妾已有十几位,有的甚至是妙龄女子就低嫁给他做妾,还有的五大三粗就为好生养而做了通房。可是起色是有的,就比如大房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只是身体弱,用药材吊着命,也是个没用的。所以这刘家家主就越发着急了,他自己已经过了生育的年纪,偏偏两个儿子都不争气,生下的孙子就更没指望了。这些官家女子进刘府很少有能出来的,因为都去了刘家开的一个‘妙颜阁’的花楼,专门用来吸引地方商贾消费,从而获得钱财。光是这样还不够,他们将不小心怀有孩子的女子悄悄送入刘府内看管,生下孩子后移交给大房或二房用来做子嗣的填充,如今这些孩子有的已超过五岁,可恶的是,他们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就连面也没有见过。想到这里,苏洛洛不由得为那些女子捏了一把汗,父皇的默许让他人心臣心俱失去,导致只有是大场合都没有女子敢进宫来,所以就形成了现在一幕——周围都是男子,苏洛洛身旁就是一个男的。随着父皇入席,他开始和‘众爱卿’闲聊,话语中有意提起刘诺这个长子,希望有人自告奋勇的将自己女儿嫁给他开枝散叶,这样或许可以和他的女儿做伴。苏洛洛早就猜中他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刘家有权有势不会为难她’或者‘嫁人就嫁刘家子’的话,所以苏洛洛就一直喝酒,因为酒后吐真言,当着大臣的面她也可以不顾颜面。这时,吕太后出奇的从后面走来,她身着紫色大袍子,身后跟着数十个宫人。她走到苏起山旁边站着,随后她的宫人便抬来了大靠椅放在苏洛洛旁边,她大摇大摆的走到苏洛洛旁边坐下,其间苏起山不曾对他行礼,她也不曾说话,两人像是在打冷战。那些官员行礼倒是照做不误,形成了显明的对比。是苏起山先开口的,他很不识趣的对吕太后道:“母后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怎么还来呢?”
语言意思就是说她不该来,他也不想见到她。吕太后无奈的摇摇头,用手抓住苏洛洛的手,深情的看着她道:“唉,哀家还不是为了我这苦命的孩子?她被关在宫里几个月没有饭吃,你看看如今这见了酒都如同见了水一样,脸都红成了这样,这究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身为公主没有饭吃啊……”说着她的眼中含着泪水。旁人都听得出来她这是在讽刺苏起山只顾刘家好,不管自己的女儿,害的自己女儿活得不如狗。苏起山尴尬笑笑,“如今不是已经出来了吗?还提之前的事干什么?朕啊正想用这次生辰宴来给洛洛选朗婿呢,至今为止朕还是觉得朕的想法一直是正确的。”
是的,不管苏洛洛说什么。他都喜欢刘诺,而且是迷之自信的喜欢,更迷之自信的相信别人也喜欢。吕太后从来都是牙尖嘴利,深谋远虑破有心机的人,她断不会让刘家得逞。故她道:“想法?对啊,陛下还有想法呢,哀家都忘了。”
这是讽刺他跟随他人意见,自己却没有丝毫主见。“不过陛下的想法定然很好。哀家知道你一直想为洛洛寻个合适的,今日众臣都在,哀家就替你说了罢,反正咱们两个母子连心,想法都是不谋而合的呢。”
苏洛洛真是佩服祖母这口才,绝了。虽然这爱来得太迟,但总比没有好。“哀家看傅小将军相貌英俊,为人也是正人君子,立下赫赫战功,傅家也一直镇守边关没有怨言,实在是良将的楷模!故,哀家觉得傅小将军就很适合,毕竟公主配将军,这可是千古佳话啊,陛下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太后这一语点醒了苏起山的迷梦,镇守边关的傅家手握重兵,只需下令便能攻破城池,其他人也会云集响应,赢粮景从。而苏起山一心想的刘家最没用,不会用兵,将《孙子兵法》给他他都不会看,因为字太多。在场之人都知道太后用意,傅家家势大,普通门第的女子根本没有机会,再加上他不近女色,不论是谁家的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而她能够如此说,心中还是忐忑的。苏起山一时间话也说不出来,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刘家家主刘间莫,他这个名字真是挺配他的,不叫刘奸细都亏了。刘间莫点头表示收到信息,然后正欲开口却被挡住。这次是傅淮锦的叔叔打断的,他向来讨厌某些人说话,他都觉得上天给他嘴就是便宜他了。而自己的侄子好不容易有人追求,还不上赶着同意?虽然傅淮锦可能有些不乐意。他道:“太后说得极对,我们傅家都觉得是高攀了公主,唉,只是可惜溟渊他父亲兄长不在场,不然定会感谢太后的一番好意。”
此话就是说他同意了。“溟渊是谁?”
苏洛洛忽然张口问道。“是我。”
傅淮锦道。这时刘间莫再也按捺不住了,到手的鸽子怎么能飞了呢?他是绝对不允许有好的女子不去他们刘家做新妇的!而且苏起山是答应将女儿许配给他们的!“太后此言差矣,傅小将军年少有为,那么多女子仰慕,按照先后顺序来,也不应该是公主先和他。”
哼,他刘家那么多好看的女儿,怎么就比不上一个破公主?她要不是公主他才不稀罕呢,他还想着将自己的嫡女给傅淮锦呢,只是他不识相,一直不肯要,如今他点明了自己的心意,看他傅淮锦同不同意!“哎呦呵,是哪个蚊子在聒噪?公主金枝玉叶的,我傅家敞开大门迎接她。哪里像其他女子,是不是已经家生的还不一定呢,哎呀,我不会说错什么了吧?万一都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怎么办?某些人家不是要绝后吧?”
傅淮锦的叔叔特别喜欢斗嘴,他若不是将军,那他一定当个文臣来气死某些人。刘间莫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气急败坏的拍打桌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谁家要绝后?你不要得着便宜还买乖!”
“得着便宜?哎呀您是提醒我了,今日我傅某人把话说明白了,公主这便宜我傅家是定要占着了!就算溟渊不娶,我傅家年轻儿郎那可都是战功赫赫,随便一个都是公主的良配。不像是某些人,生的第一个儿子还是个傻子,至今十六岁‘四书五经’这四个字都不认识,每天在某个花楼里花费钱财,看见妙龄女子就流口水,傅某人如今想想这画面就觉得害臊,也不知道某人是有什么脸面坐在这里和我们这些正常人说话的!”
骂人不带脏字!行了,苏洛洛就喜欢这种心直口快的人!哎呀可太讨她欢心了!刘间莫的脸越来越红,他气自己吵不过他,立的功不如他,人气没有他好,满朝文武的三分之二都是他那边的,那些偷着笑他的人他也没有能力制止,他怎么这么倒霉?苏起山最不擅长这种吵闹的场合了,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是个劝架的主,最重要的是他还总是想着和解,哎呀吵什么嘛,和和美美的不行嘛?吕太后见到他哑口无言心里别提有多自在了,许久不见这老头,看来他担心自己家的子嗣无法延续白了不少头发,差五岁到六十却像一个小老头了,真是恶有恶报呢。“来人,把哀家为公主准备的字拿上来。”
吕太后提前为苏洛洛写了一副字,正是‘晚江’二字,她的书法向来不错,既然皇帝未曾想起给女儿取字,那她这个奶奶自然得想着,昨天叫晚江都顺口了,在蓉芳面前一直提到,蓉芳也差点没想起来是谁。虽然这两个字是苏洛洛母亲走前留下的,但只有她一人知道。只见宫婢双手捧着榆木托盘上来,里面呈着一个类似于下‘懿旨’的卷布,吕太后没顾着苏起山阻止的目光便将这锦布给了苏洛洛,让她打开瞧瞧。苏起山是提前给苏洛洛起好字的,是‘良贤’二字,他自觉得非常适合她,因为身为女子就是要良善贤德,本来也想着今天给她的,正好让她感受一下久违的父爱,结果没想到太后竟然也起了,而且貌似起的还比他的好听,感觉很有文化的样子。苏洛洛拿起布卷,将其展开,很大声的念道:“晚江……祖母我喜欢这个字。”
吕太后自知对不起苏洛洛,因为不管是哪个朝代的公主或者郡主及笄都是非常看重的,偏偏她这个父亲听从刘家‘告诫’,说是不易用尊贵的礼仪来给一个女子过成人,只是弄个宴会意思意思就行了,苏起山就没有犹豫的听从了。导致现在吕太后给她起字也是这么的简单粗暴,直接叫人递了上来,很是没有排面。真是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她要是还有之前的垂帘听政的权力,她也不会这么被动了!苏洛洛看着太后亲自为自己提的字很是喜欢,然而苏起山似乎觉得太后的字不如自己的好,所以同样命人将他写的字拿来了。太后的字铿锵有力,笔尾豪放,而……苏起山的字细细的,感觉像是几根‘头发’连在一起写的,很是没有力度感,真乃小家碧玉。当苏洛洛打开后,她觉得她的父皇未免太看得起她了,‘良贤’两个大字直戳她的脑门,貌似在告诉她一定要贤良淑德,她真是替自己的祖宗八代谢谢他了。苏起山以为苏洛洛久久看着那字不放是喜欢的意思,所以自顾自的说道:“身为女子,贤良淑德为首要,这字呀,蕴含很多呢。”
别,我可承受不起!“父皇,儿臣觉得您说得不对。女子为何要贤良淑德?为了给夫家开枝散叶吗?那这样算来,女子生孩子才是主力军,为何每天困在闺中无法出来?儿臣以为,贤良所指为对人都有包容的心态,这为贤良;而淑德则为女子本性为弱,跟男子自然有些相差,但温柔为表面,所以称为淑;德则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意思。并非是指女子一定要听从夫家的安排,从而放弃自我。”
梦醒后她才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没用的东西就该早早放弃,免得最后把自己坑害!众人皆安静,从来没有人说过这些话,也从来没有人真正解释女子的用处,听完苏洛洛的话,他们开始从心里怀疑自己了。“哼!女子?不就是为开枝散叶做贡献的吗?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千古流传的东西都不懂吗?公主真是好学识!”
刘间莫好像找到了她的弱点一样在那里貌似说的很有道理,其实没脸的正是他。因为不用她反驳就有人忍耐不住了。“我当是谁在这里叽叽喳喳一直喧嚷不休!原来是没有学识的刘家子!女子无才便是德,怎么了,你母亲、你祖母、你姑母、你老祖母、甚至于你祖宗的母亲有才华就是有错吗?那你为何不直接刨开你祖宗母亲的坟墓对她说一句:你不配学习?你连说话也不配,你就配给我们家生孩子?我问你你敢吗?你不敢吧?自己已经老大不小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吧?在这里瞎说?侮辱学识子弟!老夫来告诉你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女子有才能不外露,而你呢?说是不学习就可以了,那你直接把天下圣贤的书都改个名字,改成‘男子专用,女子不能用’不就行了?放在市面上卖什么卖?实在不行你去烧书啊,把那些适合女子看的书都烧尽,我看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