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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司马郎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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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郎当真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躺在一只小舟上。小舟飘在水面上,风很轻,天空很蓝,夕阳西斜,很快就要落入那一片连绵的大山之中,金色的光辉将四周的云染成璀璨的颜色,再穿过云缝形成一条条金色的光柱,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不时有水鸟飞过,飞到不远处的渔船上,又飞走了,船上的渔民正在撒网,沾了水的渔网在夕阳下金光闪闪。这是一幅多么温暖、多么静谧的画面。司马郎不敢相信似的闭上眼,再睁开,她还是躺在小舟上,眼前的画面却变了。天空突然布满黑云,似乎要压到水面上,水面上起了好大的风,小舟不住摇晃。司马郎起身,四周很安静,除了风声、水声,听不见一点儿其他的声音,好像只剩下这叶小舟孤独地漂浮在天地间。她站在船头,心里不知何时悄悄生出一股钝痛,怎么也消散不掉。看着脚下清澈的水,风中扬起的波浪,司马郎终于忍不住一头扑进水里,整个世界突然变得明亮,满眼都是明亮纯净的蓝色。闭上眼,尽情地盘旋舞动,直到力尽,张开双臂,缓缓地,慢慢地往下沉。突然暗流涌动,她睁开眼,看见一只手伸过来,有力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腕向水面游去,她静静地看着那个人指节分明的手、宽阔的背影,看着那个人带着她慢慢靠近水面。那人背上浸出一点红色,慢慢扩大,丝丝缕缕飘在水中,司马郎忽地惊醒,忙挣脱那人的手,往自己的船快速游去,动作灵活如水中的鱼。待她露出水面,正要上船,忽见一个人站在船上,正用一把刀指着她,刀尖断了一截,她心中一凉,刀已刺入她的心脏。她最后看了一眼船上那个高大的身影,视线模糊,人已坠入水中,坠向那无边的黑暗,无边的绝望。水底像是有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只等着她入口便将她撕碎。司马郎猛然惊醒,心脏砰砰而跳,嘴巴微张喘息着。梦里的场景十分真实,穿过云层洒在水面上的光,那人指节分明的手,飘散在水中的血迹,还有刺过来的刀。天好像还没亮,胸口依旧隐隐作痛,司马郎伸手,想掀开被子坐起来。然后心猛地沉了一下,她的手根本动不了。天已经亮了的,只是她的眼睛被蒙上了黑布,而她的整个身子,连同左手握着的残阳剑,被裹在被子里捆得严严实实。她已经不在船上了,而是躺在一辆颠簸行进着的马车上。马车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人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司马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她感受到这人凌厉的目光正盯着她,让她有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这个人的修为,不知要高出司马郎多少。司马郎没说话,没有人说话,只有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司马郎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马车里的另一个人是谁,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可怕的未知当中。过了很久,她终于忍不住,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马车却停了下来。旁边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压迫感突然消失了。有人进了马车,在她脸旁放了一个东西,然后又出去了,接着又是一阵轻微的响动,压迫感又回来了。马车又开始行进,似乎没人听见她的问话。司马郎闻了闻,又微微侧头,是一个已经凉透的馒头,只要她张口就可以咬到。司马郎有些猜不透,她不过初入江湖,即无名也无财,唯一有的就是一柄残阳剑。但这些人并没有拿走残阳剑,而是直接将她绑走。若是想要她的命?为何又不直接动手?总不能是为了色?司马郎呆滞了一下,为色。她试探着问道:“你是谁?为何绑我?”

没有人说话,她又问:“莫不是看中了我的剑?”

回应她的只有马蹄声,她十分洒脱地道:“如果要我这柄剑,拿走便是。”

四周还是一片安静,看来这些人,是铁定不会跟她说一句话的。过了好一阵,司马郎不死心,又道:“难道,是看中了我的人?”

“若真是这样,那可是好事,大好事呀!”

司马郎道:“这么好的事,何必弄得如此难堪,我们大可以面对面坐下来好好商量。”

根本没人搭理她,司马郎不禁有些泄气:“不管你是要剑要命还是要人,好歹给句话呀,若是再不说话,我就咬舌自尽。”

“朱砂门的马真知道吗?以我们的交情,我死了他一定会替我报仇,他的手段你也知道,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明明没有人笑,但在这样的安静下,司马郎觉得自己方才的话似乎都变成了笑话。司马郎深深呼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因为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她本就是在马真手中被人绑走的。但这不能怪马真,只能怪她自己,竟放下了所有戒备,安安稳稳地睡觉。司马郎侧头狠狠咬了一口馒头,活该。吃完馒头,司马郎似乎已经放弃无谓的挣扎,不动也不说话,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可以尽情地睡上一觉。但不论再舒适的床,任谁躺久了也会不舒服。何况她躺的地方根本不舒适,而且,她的睡姿从没如此端正过。一动也不能动,端正得过分难受。她只能不停地翻滚着,把自己从平躺变成侧卧,甚至是俯卧。司马郎原本觉得自己不可能会睡着,但不知怎的,她还是睡着了,只是这一觉睡得断断续续迷迷糊糊。时时提醒自己不该睡着,却又怎么也醒不过来。不知过了多久,司马郎才慢慢醒转,头很疼,胸口也很疼,她微微动了一下,发现被子外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马车里的另一个人,似乎已经不在了,司马郎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司马郎将剑紧紧握入手中,缓缓伸手揭开脸上的黑布,马车里确实只有她自己。天已经黑了,她揉揉疼得发胀的脑袋,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马车外面还是一成不变的马蹄声,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下。司马郎握住剑柄轻轻地、慢慢地往外拔,如今有机会,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剑尖缓缓靠近驾车的人后心,然后猛地出剑。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之前的一番动作就已经耗光了她所有力气,冒出一身虚汗。这一剑最终刺偏了,力道也不足。驾车的人回手一掌打在司马郎胸口,她的后脑重重撞在马车上,眼前一片晕眩,昏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司马郎迷迷糊糊有了些意识。眼前是一块巨大的黑布,上面镶着些闪着模糊银光的宝石,四周树木在她头顶不住后退,天和地好像倒转了。好一会她才发现,一个人抱了她正在赶路,可是她头疼得很,疼得快要裂开一样,眼前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那个人是谁。那人察觉到她醒了,低头看她一眼,低声说了一句话。可是她的胸口也疼得很,裂开一样的疼,意识模模糊糊,根本听不清那个人在说什么。她只看见模糊但璀璨的星光都在那个人的眼中,显得如此真诚,让人如此安心,于是微微扬起嘴角,呓语般说了句:“是,是你啊,我怎么又梦见你了?我总是在梦里才能见到你。”

说完便又闭上眼沉沉睡去。这一次,她没有做梦,待再次睁开双眼,天已大亮,一束束金色的阳光从窗棂中照进来,尘埃在光束中盘旋飞舞,美丽极了。她看得痴了,一时竟不知人世几何,身在何地。自己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睡着之前自己在干什么,脑中一片空白,她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记忆。过了好一会,司马郎渐渐回过神,扫视了一圈整个屋子,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司马郎的心几乎提到了半空中,她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虽然大小布局一致,家具摆设相同,甚至连木床上的雕花样式都一样,但这些家具,看起来年头更久一些。而且,这间屋子的窗户开在东面墙上。司马郎松了一口气,习惯性握了握左手,什么也没有。这几天残阳剑几乎一直不离手,如今手中空荡荡地,竟有些不适应。她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伤也已经重新处理过。想起自己迷迷糊糊醒来时见到的那个人,司马郎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自嘲般笑了笑,若真是那个人,只会是来杀她的,又怎么会救她。不是真的,那就只能是梦了。反正她梦见这个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门外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在桌上放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碗放了绿油油的蔬菜,看起来清淡可口的粥,还有一碗冉冉冒着热气的汤药。自打那个人走进来,司马郎便一直盯着她看。那是一个小尼姑,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正该是青春烂漫的年纪,却不知怎地削了长发皈依佛门。小尼姑见司马郎盯着她看,颔首道:“施主吃过饭,再把药喝了。”

说完回身便要走。司马郎忙叫道:“小……小师父,请等一等。”

小尼姑停步,回头看着她。被小尼姑清澈的眼睛盯着,司马郎竟有些不敢直视,低头问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尼姑本是佛门清净之人,但到底不过十多岁的年纪,被她这句话问得忍不住笑了,掩着嘴道:“这里是尼姑庵呀!”

司马郎也笑了,又柔声问道:“请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尼姑道:“是你的朋友送你来,请若音师太为你治伤。”

司马郎不确定道:“我的这位朋友可是姓马,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我不知道他姓什么,你醒来之前他一直在那里。”

小尼姑说着伸手指了指窗户:“你醒来后,他就走了,他说他有事要办,请你在这里养伤,等他回来。”

司马郎道:“知道了,多谢!”

小尼姑不再说话,点点头便出去了。司马郎穿好靴子披上外袍走到桌旁,几口将粥喝光,然后端起药碗闻了闻,皱了皱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碗中的药一口喝了。放下碗后四周打量,心中还是很狐疑,这个房间和她的太像了,她不太相信是巧合。司马郎走到窗前,窗叶微微开了一道缝隙,阳光正从那个地方照进来,她伸手推开窗,阳光猛地一下涌进来,她伸手挡住眼睛往外看去。远处青翠山峰连绵起伏,半山腰云海翻卷飞涌,窗外山势陡峭,直到山脚处才渐渐延缓陡势,苍松古柏郁郁葱葱,山鸟鸣叫阳光照耀,一派宁静祥和。右侧有一道红色的院墙,墙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藤蔓。司马郎扭头向上看,一面向外倾斜的光秃秃的石质山壁矗立在屋后,一股极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司马郎退回屋中,看了一眼床头的位置,又回头看看那道院墙,如果有人坐在上面,透过窗的缝隙,正好可以看见床上的人。见她醒来便走了,那这人必定不是马真。司马郎推开门,然后又呆愣住了。门外有一个小院,院中铺着石板,正中有张石桌,桌旁四个石凳,左边白色院墙上有一道双扇木门,门上垂下一些藤蔓,右边主屋屋檐下,种着一排兰草,对面厨房门外,放着一个大石缸。和她家的院子,一模一样。她往主屋疾走两步,到了近处却又慢下来。主屋关着门,门上上了锁。司马郎知道这不是她的家,她家屋后不是悬崖峭壁,而这个院子外面,也没有梨树。司马郎呼了一口气,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若不是巧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两处院子,出自一人之手。验证的方法很简单,她家主屋有密室。其实不用进到密室,当司马郎打开主屋的锁,她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这间屋子,司马郎即使闭上眼,也可以在里面打上一套拳练上一套剑,还有墙上的字画,画上的字迹,和爷爷的一模一样。司马郎心中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开启了密室的机关,里面有一张很大的桌子,右侧有两排木架,木架上是各种样式的瓶瓶罐罐。这里和她家不一样,她家的密室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这些瓶子上都有字,司马郎挨个看去,心中惊疑不定。几乎都是毒药,有江湖中盛传的,也有根本没听说过的,就瓶子上写的名字而言,无一不是剧毒。而这些瓶子的后面,则是它们的解药。架子最里面,有两个瓶子并排挨在一起,一个写着碧玉,另一个写着紫玉。司马郎挨个打开,碧玉是碧绿色的液体,紫玉则是黑漆漆的药丸,而碧玉的解药与紫玉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只有一粒。司马郎有一丝犹豫,但还是很快将解药换到了自己的药瓶里。放回瓶子后,司马郎退后一步,盯着这些架子看了半晌,最终又拿了紫玉和解药收入自己囊中,绕到后面靠墙的一架,然后就看见了残阳剑的剑鞘,孤零零地横在剑架上。只有剑鞘,没有剑。司马郎像往常拿剑一样,将剑鞘拿了起来,一块金属物从剑鞘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司马郎捡起来一看,心跳猛地顿了一下。这是一把刀的刀尖,长约两寸,与断刀的形状和断口极其吻合。如果这真是断刀的刀尖,那就是断刀客的东西,可是他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司马郎又仔细翻看了剑鞘,虽然很像,但的确不是残阳剑的剑鞘。不是残阳剑的剑鞘,就可能是断刀的刀鞘?可是断刀的刀鞘,怎么和残阳剑的剑鞘如此相像?司马郎突然想起马王爷讲过的,残阳剑和凝霜刀的故事,心中恍然大悟。断刀兴许便是凝霜刀,也正因为如此,九尾狐才会不遗余力要夺得残阳剑。想明白这一段,司马郎解开束袖,将刀尖放进去后重新束好,再将刀鞘插在腰带上。司马郎想见一见小尼姑口中的若音师太。她想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断刀的刀尖和刀鞘会在这里?这和爷爷又有什么关系。司马郎扣下机关,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呆愣了一下,又试了一遍,还是没用。这个密室从里面开启机关的方式,和她家的不一样。司马郎走到桌前坐下,桌上堆着很多书,她拿起几本翻了翻,大多是讲制毒解毒之法。她特意找到和碧玉紫玉相关的部分,看完后便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有人在喊她。司马郎缓缓睁眼,面前站着一位师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年纪,眉目间一派慈善。司马郎立马站起身来,舌头都有些打结:“师太,对,对不起,我不该擅自闯进来。”

若音师太道:“你是谁?”

司马郎愣了一下,迟疑道:“我是,司马郎。”

若音师太又道:“残阳剑是你的?”

司马郎实话实说:“我从九尾狐手中抢来,不知算不算是我的?”

若音师太道:“你比她有本事,抢来自然就是你的。”

“您说的对。”

司马郎道:“但如今残阳剑已被别人抢走,不是我的了。”

“能从九尾狐手里抢东西,你轻功不错。”

若音师太问道:“你师父是谁?”

司马郎道:“我没有师父。”

若音师太又问:“密室的机关很隐秘,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间院子,和晚辈家中一模一样。”

司马郎斟酌道:“晚辈心中有惑,望师太解答。”

若音师太听完也愣了一下:“一模一样?”

“是。”

司马郎点头:“包括密室以及机关。”

若音师太看她一眼,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司马郎不敢再乱说,郑重道:“晚辈,柳叶。”

“柳彦?”

若音师太声音有些发颤:“是你什么人?”

司马郎抬头道:“是我爷爷。”

若音师太一阵沉默,末了叹道:“是了,他亲自教的人,玉儿怎么比得上。”

司马郎看着若音师太,没敢轻易接话。“你爷爷?”

若音师太盯着司马郎:“可好?”

司马郎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师太,您认识我爷爷?”

“认识。”

若音师太回忆起过往:“这里原本是他的家,是因为我,他才不得不离开。”

司马郎没说话,若音师太又问:“你奶奶,可好?”

司马郎道:“我并未见过。”

司马郎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从未听他说过从前的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奶奶。若音师太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司马郎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但她看出若音师太不想多言,她瞟了眼木架,应该没有被发现,便拉了拉外袍遮住腰间的刀鞘,默默跟着出了密室。外面已是艳阳高照,司马郎伸手遮了遮眼。“柳叶姑娘。”

若音师太回过身:“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司马郎尚未说话,若音师太又低声道:“不对,这里原本就是你的家,你安心养伤,伤好后来去任由。”

若音师太说完话就转身,根本不等司马郎回答。司马郎思索片刻,追到门外问道:“师太,送我来这里的人,可是断刀客?”

若音师太没说话,只稍稍停步,侧过头微微点了一下。门外松林中延伸着一条幽静小道,尽头处是红色的院墙,墙上又是一道拱门,若音师太沿着小道走进了拱门。拱门中才是尼姑庵,而这座小院被围在了尼姑庵的院墙之后。司马郎回头看着院门,忽然有些想家了。眼前的这座小院,虽然一模一样,但终究不是她的家,不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想家,然而站在这扇门前她才发现,就算一个人也没有了,她还是会想念那个地方。那个总是干净温暖的小院,那间可以遮风避雨的屋子,那个不论她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归来,都还依旧存在的地方。虽然想,但她不会回去,因为她知道,即便回去了,自己也绝对待不上两天。也许她也和马王爷一样,习惯了四处飘荡。走是一定要走的,去哪里不知道。等她的伤再好一些,等他回来,道一声谢,再给马真报个平安。司马郎走进院中,走到石缸旁,看着里面清澈见底的水,捧了一把泼在脸上,走到石桌旁坐下。空气很清新,阳光很温暖,司马郎仰起脸惬意地闭上眼,嘴角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能再见他一面,很好。能在这么美,这么安静的地方养伤,也是件非常不错的事。司马郎全然忘了自己的伤因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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