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能住人的只有两间。老头把他们放进来后，说了句别打扰他睡觉，就回了靠左的一间，显然是让他们自便，苏觅几人面面相觑。“他就不怕咱们是坏人吗？”

苏蕴真诚发问，他好歹也是走过大越半个江山的，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但老头这样的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们可是足足四个人呐，三个成年汉子，刀剑就别在身侧，老头质疑了一句就敢把他们放进来，这心大的没边了。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老头要么看出来他们不是坏人，要么就是没把他们看在眼里，能住在这山沟沟里的，能有什么普通人。想到这，苏觅笑笑，给三人整理出一个睡觉的地方。他们把剩下的那间屋子留给她了。有了庇护之所，苏觅睡得很踏实，其他三人倒是不敢睡得太死，尤其是十三、十五，一人坐在苏蕴身边，一人靠在苏觅房门前，坐着冥想了一夜。翌日，苏觅是被一阵“霹雳乓啷”的声音吵醒的。整理好衣裳，打开门，苏蕴递上一个竹筒，里面装着温热的清水，“后面有个泉眼，借了老头的炉子烧开了。”

苏觅喝了两口，润润喉咙，朝门外看，“二哥，外面什么声音啊？”

“老头在打什么东西。”

苏蕴瞧着，他应该是个银匠。苏觅讶然，一个银匠来深山独居，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老先生身上有故事。”

“那也不是咱们该关心的。”

苏蕴提醒了一下小妹，等填饱肚子，他们就该出发了，与此人少点攀扯为好。苏觅压下那点好奇心，乖巧点头。靠山吃山，十三展现了他不比猎户差多少的捕猎能力，一个清晨，捉了两只野兔，三只野鸡，还采了不少野果。苏觅叹为观止，就连老头都频频朝他们搭起的烤架看过来。“老先生，要吃点吗？”

苏蕴端的是彬彬有礼的端庄公子，但其中的疏离也显而易见，但老头自昨晚就表现了他的与众不同，苏蕴叫，他就洗了手过去。苏蕴：“……”还真是不客气。十五三下五除二剥了皮，洗干净，串上树枝，架在火上，等兔子野鸡外皮被烤的焦黄漫出香气时，苏觅拿了小刀划出几道口子，撒上细盐。白色颗粒很快融入到肉中，老头盯着苏觅的盐袋子看了看，在苏觅发觉前，移开了眼睛，心中盘算起什么。没有人交谈，这一方空间实在太安静了一些。苏觅没忍住，和老头说话，“老先生，您刚才是在做簪子吗？挺漂亮的。”

她醒的迟，观摩的时候，老头已经打好了形状，正在做一些小修饰。老头瞥她一眼，“是又如何，不是你又当如何？”

“老先生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碰了个软钉子，苏觅悄默默撇嘴，注意力回到烤鸡身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老头一肚子的话堵在了喉头。不是，这就不问了？不想知道他那精雕细琢的簪子打了多少天，上面的纹饰是什么寓意吗？现在的小姑娘就这么没有好奇心的吗！住在这里十天半月不出去的，没人陪他说话，老头的倾诉欲被苏觅那么一问攀到了顶点。山不见我，我自见山。老头能屈能伸，步子小而急，拿了银簪过来，扔到苏觅手里。苏觅一脸懵：“老先生这是何意？”

老头大手一挥，豪气云天，“你不是想看看吗？老头送你了。”

“老先生，我无功不受禄，哪能收您的东西。”

苏觅哭笑不得，她虽是外行，但也看得出簪子的制作工艺极佳，光是那上面雕刻的根根分明的凤尾，就足以一窥对方的能耐。苏觅将老者与京城金银楼的工匠们相比，忽然觉得后者不够格。老头摆摆手，故作矜持，“不过是一只小小的凤尾簪，老头和你有缘，送你……你该不会瞧不上老头的手艺吧？”

“怎么会？这只凤尾簪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簪子。”

苏觅语气诚挚，成功打消掉对方的狐疑。平白无故收老者的东西，苏觅有些不好意思，她解下挂在腰间的小包，递给老头。“干什么？”

苏觅打开，“老先生，您送我一根银簪，我没有什么好送的，只有一些盐巴，希望老先生不要嫌弃。”

她方才撒盐时，老头盯着看，猜测对方应该是感兴趣。大越盐铁官营，铁自不必说，细盐的价格，三两就已经比得上苏杭的一匹细绢……不过，这老头张口就送她银簪，也不像是缺银子的人，那是为什么……“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老头没有推却，苏觅小包中还装了不少调料，让他喜出望外，连带着看其他三人的眼神都好看许多。他鲜少出山，泸州又不产盐，细盐的价格炒的很高，他许久没吃过了。一根簪子换五两细盐，他可不亏。老头心里头算盘拨的飞快，拿着一只兔腿，吃的满嘴流油。饱腹后，老头给他们指了路，苏觅道谢，就此分别。……几人赶在关城门前进了城，各个疲惫，十五找了个靠谱的客栈，开了三间房，打算先住上一晚，再做打算。客栈二层是客房，一层放了几张桌子，以供客人吃饭。“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啊？要不要尝尝我们本地的特色……”小二站在旁边，一张嘴滔滔不绝。左右身上带的银子够，苏蕴不愿苦了妹妹，点了几道特色菜。上菜很快，苏觅看着满满一桌，“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怕是吃不完。不等苏蕴说，十三做出一副这有什么的样子，“放心吧小姐，十五胃口很大，绝对不会浪费。”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规矩，四人坐在一张桌子上，苏觅向小二多要了一双筷子，当做公筷。苏蕴则要了一壶酒。离家七八天，四人终于吃了一回像样的饭。就连苏觅，也多吃了小半碗饭。突然，旁边有人经过，撞了一下桌子，十三冷眼看过去，一个穿的有模有样的公子哥对着他“切”了一声。“一群贱民，饿死鬼投胎啊，跟没吃过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