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赵德贵下地撒化肥回来，蹲坐在村头的大槐树下愉快的抽着旱烟。他从裤带上系的布袋里掏出一沓裁剪好的报纸，又取出了一个白色塑料瓶子，里面装的是烟丝，赵德贵将适量的烟丝均匀的倒在了报纸上，熟练的卷起来，接着掏出洋火点燃，赵德贵是地道的庄稼人，半辈子老实本分，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市里，那还是30多年前，送他爹去市里看病，赵德贵那时就不喜欢城里，硬邦邦的柏油路，哪有土地走着舒服，让人安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城里人喜欢住在一隔一隔的房子里，那硬邦邦的钢铁水泥大楼，像个牢笼子一样，把人关在里面。可自从赵德贵的女儿赵婷婷考上大城市的名牌大学后，他对电视里的那些摩天大楼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这让他知道他的女儿像凤凰一样不属于这片贫瘠的村子，是他的希望，是他的骄傲。还记得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村里的领导，镇上的领导都来到他们家，给他送慰问金，慰问品，全村老少都聚在他们家门口，他抱着那个大大的匾额，现在想起来，那真是他一生中最荣光的时刻了。贴身的口袋里装着的老年机，震动了一下，赵德贵取出老年机，他不识字，但小小电子屏幕上的图案他是记得的，点开短信，又是银行发来的，他知道这是女儿给他和妻子转来的赡养费，赵德贵不在乎屏幕上的数字，他只觉得很喜悦。赵德贵抬头望天，西面的天空，映的醉酒似的红，挤搡着的几块云彩被照的彤红，云彩的边缘还被染的泛着金光，橘红色的大圆轮慢慢贴近远处与大地相连的林影，林影像是一条黑色的丝带环绕着，没有尽头，把天与地分割开来，眼前却是绿油油脆生生的庄稼地，看着就叫人喜欢。赵德贵看着村子里的炊烟袅袅升起，该回家了，他此刻已经过足了烟瘾，也歇够了一场，便轻快的站了起来，弹了弹身上的尘土，挽起竹筐，扛起剩下的小半包化肥，大步向家里走去。干了一天的农活，早已是饥肠辘辘，赵德贵在回去的路上想着，梁芬芳这时候应该会把饭做好了，他想着吃过饭要给婷婷打个电话，她一个人在外面的大城市里打拼，这叫赵德贵怎么放心的下，他还想要让孩子不要再给他们汇钱了。想到这儿，赵德贵便加快了脚步，向家走去。梁芬芳是赵德贵的妻子，两人结婚时的年纪都不算小了，赵德贵他爹老来得子，还就这一个儿子，从小便把赵德贵当宝贝疙瘩似的疼着，小时候赵德贵不愿意去书堂念书识字，起初他爹他娘是不许的，但经过赵德贵大闹了几次，也就由着他去了。天不遂人愿，赵德贵16岁那年，父母纷纷得病去世了。在起初两年，赵德贵还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过着，慢慢地赵德贵开始醒悟，发奋努力了起来，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等到赵德贵成年后，虽然他浑身力气，踏实能干，也算是一表人才，可就因为不识字，临村的姑娘们都瞧不上他，农村的人结婚的都早，等到别人家生的娃娃都遍地跑的时候，赵德贵终于开始着急。梁芬芳是镇上梁冲梁屠户家的闺女，梁屠户的脾气暴躁，又好喝酒，喝完酒，镇上人都怕他，梁冲疼爱女儿，生怕她嫁人后受委屈，对女婿的条件要求严格，奈何梁屠户也是个没文化的主，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考验未来女婿的法子，只好索要要天价彩礼，以表明来者诚意，不想让人轻视他的宝贝女儿，一来二去，导致梁芬芳都成老姑娘了，还没嫁出去。那时两人心里都着急，经过媒婆介绍见面后，又见过几次面，彼此都觉得聊得来也和眼缘，梁芬芳向她爹说明了自己的心意，梁屠户也只好放低了要求，赵德贵和梁芬芳就成了婚。两人就赵婷婷一个孩子，赵德贵这辈子吃了文化的亏，发誓一定要女儿出人头地。赵德贵刚踏进院门，家养的土狗，低吠着向他雀跃而来，向着赵德贵不停的摇着尾巴，围着他转圈，赵德贵摸了下直到他腰间护院的狼狗，以示宽慰，接着径直的走向刚搭建起来的猪圈。赵德贵走进猪圈，开了灯，圈里养着群白嫩的小猪仔。这群猪崽是他精挑细选买来的，他和梁芬芳一直精心照料着，想着等猪长大出了栏，这群猪能卖上一大笔钱，赵德贵想着不仅是养猪，他自信他的本事，他有无穷多的赚钱法子，赵德贵想趁他和老伴身体灵活，还能折腾起来时，好好劳作，为女儿攒下一笔钱。正想着赵德贵感觉自己的裤管不知被什么蹭着，他低头去看，是一头黑白相间的小花猪。听老丈人讲这头花猪是野猪和东北猪杂交的后代，很有灵性，赵德贵对花猪很是上心的照料着。赵德贵进屋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上了桌，电视里播着新闻联播，赵德贵就着蒜大口的嚼着汤面条，两人一起看着新闻联播，间隙和梁芬芳说着，女儿又汇钱的事。“吃罢饭咱们给闺女打个电话，我担心着哩。让她照顾好自己，新闻联播里头说，汉康市的一个市场爆发了疫病，好多人都进了医院，这多吓人。”

梁芬芳说道。赵德贵听着严肃的点着头。他们的女儿赵婷婷，前年重点大学博士毕业，分配到了汉康市的市医院里。往常赵德贵和梁芬芳都会等新闻联播结束，看完了天气预报才起身做家务什。可这次没等新闻联播结束就吃完了饭，各自起身去做手下的事情。天气预报播出前的音乐响起，才一齐回到了电视跟前。天气预报播完了，赵德贵举起老年机，他有些老花眼，等把手机举出了一段距离，赵德贵从屏幕上识别出了女儿的号码，梁芬芳也搬了板凳坐到了赵德贵身边。手机提示音响起，传出了音乐，两人听不懂但都觉得好听，往常铃声刚响，婷婷就会接起，雀跃的喊着爸妈。可这次两人守在手机旁，铃声响了快一分钟，没有人接听。两人的心坠坠的。“咱闺女现在可是大医院的大夫，忙着哩。”

赵德贵说道。梁芬芳点了点头，两人起身去忙刚刚手里停下的活计，赵德贵已经喂完了猪，接着给狗喂食，把面汤和剩饭倒进了狗盆里，又舀出了半勺麦片麸子，拌匀了端到了院子里，两条狼狗早在院子里摇尾等着了。直到晚上八点多，两人准备休息，手机响起。赵德贵梁芬芳正守着手机，忙接通了电话，按了免提，“爸，妈，这几天医院很忙，我正加班。”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在工作，你自己在外面，一定要注意休息，注意身体，吃好喝好。”

梁芬芳说道。“好，妈，你放心。”

赵德贵说道：“我看新闻里头说汉康有疫病了，你有没有事情？”

“爸，你放心，我好好的。”

赵德贵还打算问什么，听筒里传来了遥远的催促声“赵医生，3号房病人准备急救。”

一声赵医生听的赵德贵心花怒放，他赵德贵的女儿可是汉康市市医院的大医生！这是多么令赵德贵骄傲喜悦的事情。电话里婷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爸妈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快过年了，我现在努努力，争取过年早点回，嘿嘿。”

赵婷婷对父母扯了小谎，以免父母担心，一挂断电话便转身匆匆奔赴了急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