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赵德贵把精装饲料倒进了盆里,又在猪窝前放上了苹果梨子。正收拾着听到外面拴着的狼狗高声的吠着,赵德贵出门去看,替他放羊的赵泉在门口喊道:”德贵哥,你快出来,你的羊吃了农药伴的麦种子,羊都伸腿了,你快和我去看看吧。”
赵德贵跟着他张皇的走着,一路上张泉向赵德贵说着情况:”这都怪我,我今早去赶集买东西,就让我儿子大宝去放羊,这熊孩子贪玩,把羊赶到了西边的野地里就跑去玩了,两群羊都有头羊,没人看着头羊打架了,你家的头羊就带着羊群去了西边的林地,一群羊都吃了毒麦种子,等人发现时,羊都已经吃饱了麦种,倒在了地上。”
说着两人走进了杨树林。赵德贵远远的看见杨树林里站了不少人,他的那群羊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还在抽搐着,口倒白沫。林子里是一片空地,阴凉透风,时常有人在这块地方风干拌农药的种子,村子里养牲畜的人也都提防着,从不把牲畜放养到这片地方。种子刚埋到土里会被虫吃,在播种前,农民都会提前把种子拌好农药,防止种子被虫子咬坏了,发不了芽,糟蹋土地。走到了近处,赵德贵看到了地上铺着的麦种,他捏了一小撮,放到了鼻尖闻了闻,知道了这是什么农药,他又摸了摸羊胃,吃了那么多,连救的机会都没了。赵泉见了地上躺着还没断气的羊,痛心不已,他倒希望吃了毒麦子的是他家的羊,见他的儿子清华还在一旁的地上坐着,气不打一出来,立刻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清华的衣领,抡起手掌又打起了清华,只消两巴掌打得他口角流出了血.清华早挨过几记耳光,打的双颊通红发紫,赵泉去找赵德贵后,他坐在地上哭着,见到父亲领着赵德贵的过来,立刻止住了哭声,连大气都不敢出,在赵泉又一次领起他衣领时,就被吓尿了裤子.赵德贵看到赵泉打孩子立即用没摸过麦种的那只手去拦,清华被放到了地上。清华妈妈知道孩子犯了大错,不敢去拦,见赵泉松了手,立刻把孩子抱在了怀里,看着清华被打出的血冲着赵泉哭着说道:“你怎么能下那么重的手,他也才11岁!”
赵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和赵德贵同一级辈分,说道:”哥,毒死的这些羊算我的。你去我家圈里挑吧,要是没有相中的我赔钱给你。”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连清华也抬头望着赵德贵。羊肉价格贵,活的半大羊羔更贵,赵德贵的羊每头都有好几十斤,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赵德贵却摇了摇头:“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养那么多羊我嫌累哩,正愁着咋办哩,正好羊都吃了毒麦,你不要怪他,我还要谢谢娃帮了我一把哩。让喜子联系屠宰场的人,现在立刻宰羊扔了内脏不耽误卖肉哩。”
赵德贵把卖羊的钱和卖猪的钱放到了一起,又取出了家里攒的现金,正打算清点。狗又吠了起来。赵德贵把喜子迎进了屋,喜子从怀里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沓钱,说道:“这是五千块,咱们干活的工钱,还有我赔你的三千五,我先拿那么多,叔,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因为我你辛苦养的猪才都……”说道这里,喜子竟掩面哽咽了起来,许久又继续说道:“我对不住你,欠下的钱我以后慢慢还。”
赵德贵把钱接过,数出了工钱,把余下的钱推了回去说道:“这事谁都不怨,怨只怨老天爷不长眼睛,我也看开了,把给你婶治病借的钱还上了,我就心安了,我刚刚算了算,加上存折里的钱,不仅能够还上,还能有剩余哩。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倒是你,一家老小还等着你去养活哩,把钱拿回去,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
赵德贵送走了喜子,他带着存折骑着车子去了街上,赵德贵找到了信用社,把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去肉铺割了几斤牛肉,又去了杂货铺买了一瓶农药,正是拌麦种的那种农药,赵德贵办好了事情,骑上了车子打算回家,见到街角买猪油糖的小贩吆喝着,他走到跟前,买了一份猪油糖。赵德贵回到了家,把所有的现金汇到了一起,他数好了钱,把钱分成了几份,分别用油纸包了起来,每份包的方式都不一样,这是他自己的记号,以便他可以区分每包装了多少钱,赵德贵又登上了自行车。等他把钱都还上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赵德贵回家直奔着养着花猪的西间去,花猪还躺在窝里,见赵德贵来了,冲他眨巴着眼睛,花猪的气息已经很弱了,赵德贵又给它打了一针,把水果剁碎了和饲料混在一起給猪喂下。赵德贵来到了厨房,他把白天在街上买的牛肉剁成了几块,烧开了一锅水,把肉丢了进去,肉香飘出,赵德贵把肉捞了出来,放到砧板上等凉,赵德贵刷好了铁锅,又把厨房收拾干净。等做完这些,砧板上的肉也都放凉了,赵德贵把肉盛到了盆里,走了出去,狗圈里的狗早闻到了香气,赵德贵一出厨房狗们就围着他转个不停。赵德贵把肉倒到了狗盆里,两只狗从没吃过这样的美味,大口的吃着。赵德贵看着两头大狼狗狼吞虎咽的吃着肉,不禁又想起了从前,这两条狗是婷婷养大的,每次婷婷回来,还没进家门,两条狗就感知到小主人,旋风一般的跑出家门迎接,赵德贵看着两条狗笑了,他知道喜子很喜欢这两头狼狗,狼狗也认得喜子一家人,等他走了,喜子一定会收养这两条狗。赵德贵关了厨房和院子里的灯,走到了西间,坐到了花猪的跟前,他抚摸着花猪的身体,花猪的气息更弱了。赵德贵知道花猪活不过今晚,他也一样,它和他有着一样的劲头,一样不屈的斗志,一样顽强活着,可他知道它已经活不下去了,和他一样,他们都尽力了。赵德贵拿着猪油糖和农药进了东屋,他坐在了床上,久久地看着婷婷和梁芬芳的遗像,赵德贵拧开了农药瓶,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铺面而来,赵德贵把农药放在了床边的桌上,他打开了电视机,这是女儿去世后他第一次看电视,电视里正好播放着歌曲,赵德贵拿起了猪油糖,拆开拿起了一块放到了嘴里。赵德贵吃完了猪油糖,把包糖的油纸放到了桌上,接着伸手去拿农药瓶,气味熟悉又难闻,赵德贵把农药的瓶盖扔到了地上,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把瓶口递到了嘴边。突然,西间的房子里传出了一声巨响,赵德贵吃了一惊,打算起身去看,刚把农药放到了桌上,只见花猪从门中探出头来,眼里流着泪水,朝着赵德贵走来。赵德贵跌倒到了地上,抱着花猪痛哭了起来。赵德贵的生活继续着,他一个人生活,领着政府发下来的补助,说不上幸福,但活得很轻松,赵德贵依旧下地干活,这是他的事业,他一辈子的习惯,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的道理。赵德贵不紧不慢的干着农活,累了就坐在田垄上抽着他自己卷的烟,这时花猪会走过来站在他身旁的烟雾里,也过着烟瘾,夕阳西下,金黄的田地上,一人一猪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