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意外事故的发生,使肖悦不得不暂时放弃离开的想法,她不想平白无故失去两个好朋友,也不想乐团凭空丢失两件公共财产,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好在这两只长笛和单簧管目前没有乐团的成员使用,大家并没有关注到这两件消失的乐器。肖悦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哪天被发现乐团丢了乐器,再去和大家解释是“自己长腿跑了”,谁会相信?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把它们找回来。这日肖悦趁傍晚赶来排练室,希望能从司雨口中得到一些信息。让她意外的是,司雨并没有出现,却是笪北石,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魏小雷在身边握着他的手。肖悦连忙上前道:“笪爷爷他怎么了?”
魏小雷哭道:“他快不行了,多年的心脏病、肺炎,这次估计挺不过去了。”
肖悦也蹲下来握住笪北石的手:“笪爷爷,你坚持住啊,我去找医生来!”
呼吸困难的笪北石艰难地露出一丝微笑,想说话又说不出来。肖悦才意识到,请个鬼的医生啊!这时柴乐、卜诺、范志豪也出现了,见此情形围成一圈,不断喊着“笪老、笪老!”
肖悦继续说:“笪爷爷,你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吗?”
笪北石用最后的力气,把几个人的手按在了一起。柴乐说:“笪爷爷是希望我们能继续团结吗?”
她再看看笪北石,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气息。“笪老!”
众人悲痛的哭喊着。只见笪北石的身体随着白光变回成那把破旧不堪的低音提琴,接着“嘭嘭”几下,琴体散架,化成粉状,随后消失在了空气中。“笪老走了!”
魏小雷显得格外悲伤:“他是我的老师,也是对我关心最多的人。”
卜诺安慰道:“别太难过了,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笪老比我们年长很多,乐团的经验也是最丰富的,他在世的时候已经收获了他想要的。”
范志豪插道:“魏叔你看开点,笪老的身体早已很差了,现在这样也是个解脱,他走了,乐团可以再更换新的乐器。”
魏小雷之前就和范志豪产生过摩擦,听他这么说更是恼怒:“你说的什么话?”
柴乐连忙说:“范志豪你少说两句吧。笪老走了我们都很难过,现在我们这个家庭已经失去了三个朋友,其他人要好好的,别再出什么意外。”
魏小雷一直摇头,笪北石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自言自语道:“我活了半辈子,像个笑话,他们说的对,上不去、下不来,平庸无能,伺候人的命!”
一旁的肖悦听到了他的喃喃细语,便说:“魏叔,你在我们这里很重要,别去否定自己,乐团有你,我们的作品才更丰满。”
魏小雷笑了笑,抬起头来对大家说:“笪老他作为乐团最沉稳的基石,经常鼓励我衬托我的色彩,除了他你们没人真正在乎我的感受,只是一直利用我罢了。”
柴乐说:“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大家一直精诚团结协作,少了谁都是不行的,你怎么又转不过来了呢?”
魏小雷回道:“呵呵呵,团结?你看现在我们这些人,还团结吗?”
说完他往窗口走去。肖悦感觉有些不妙,连忙叫道:“魏叔你要干嘛?”
魏小雷摇摇头:“这个世界不接受我,那我没有什么留恋的了,我要去找笪老。”
说完打开窗户,踩着椅子向窗外纵向一跃,立即消散在空中。肖悦与其他三人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又一次变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充满着对未知的恐惧,他们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柴乐悲痛地说:“又一个朋友走了,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怎么了!”
一向镇定自若的卜诺也忐忑地说:“我真的怕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魔咒?”
范志豪也在一旁惶恐不安:“以后我再也不会乱讲话了,老老实实在这个房间待着,一步也不离开,太吓人了!”
短短几天时间,损失了四件乐器,而低音提琴和中提琴都属于中大件器材,很难不让人发现,肖悦却没有办法找到他们,内心焦急,愁破了头。她只得暂时将几个乐器的琴盒放在偏远的角落,用团里的备用中提、低提替换到他们的排练席位,希望不引人注意。怕啥来啥,这天江思敏突然打电话给肖悦,像有什么紧急事件:“悦悦,明天得麻烦你来乐团一趟。”
肖悦问:“什么事呢?”
江思敏说:“李雪丽处长刚才找我,说学校明天要进行一次国有资产清查,让我们做好准备,有人来检查公共乐器。”
肖悦一听这个消息,汗毛都要竖起来,她以为丢失的乐器已经被发现了,忐忑地问:“清……清查?为什么要清查呢?”
江思敏说:“也就是学校一次例行检查吧,所有部门都要做的。检查组晚上要来乐团。”
肖悦吞吞吐吐地问:“那……那检查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江思敏说:“李处长交代的,乐团的公共乐器都属于国有资产,即使是损坏报废,东西也不能丢,否则要被问责,我怕新的助理和我应付不过来。你之前在乐团做那么久助理,对乐器情况最了解,所以想喊你来现场帮忙。”
肖悦觉得此时还真得她来应对这个检查才能蒙混过关,接着问道:“他们会怎么查呢?”
江思敏说:“听说是对照学校注册入库的资产看一下实物在不在,不会细查,就走个过场。我没经历过也不是太清楚。”
肖悦一听心里轻松了些:“好,明天晚上我去排练室。”
肖悦想着,那些公共乐器琴盒上都贴有资产标签,只要检查组对好标签,不打开琴盒,就不会查出问题。第二天晚上她来到排练室和江思敏会面,却发现这晚乐团有排练任务。“思敏,怎么今天晚上还有排练?那资产检查如何进行呢?”
肖悦问道。江思敏回道:“今年的交响之夜又快到了,今天是加排。没关系,不影响他们检查,我们这些团员在的话,正好更能帮我们分得清楚私人乐器和公共乐器。”
乐团排练的间隙,检查组来到现场,李雪丽陪同,这还是她头一次来乐团。组长示意同学们继续排练,别受干扰。资产检查果然形式大于内容,敷衍了事,有的乐器甚至连标签都不看就过去了,肖悦却不敢马虎,认真给他们指认着每件乐器。不到十分钟检查就结束了,李雪丽笑脸相迎:“各位领导辛苦了,忙了一天,我们一起去吃个工作餐。”
正当肖悦松一口气以为顺利过关时,坐在中提首席位上的同学突然对江思敏说:“学姐,之前学校的那把中提琴呢?我今天来的时候去琴盒看了下它不见了,那把琴音色更好。”
此话一出,江思敏充满疑惑,检查组一行和李雪丽立即回过身来,肖悦一下子慌了神,汗水从额头上瞬间流出来,心想“完了,完了”。而那位拉低音提琴的同学也跟着说道:“对,我这把低提也不是之前那把,今天也没找到。”
检查组长皱起眉头,质问李雪丽:“这怎么回事呢?”
李雪丽看看江思敏,江思敏看看肖悦,三人都不吱声。随后组长走到肖悦身边,让她把所有乐器琴盒打开,再检查一遍。肖悦绝望了,她没有想到今天有排练,更没想到两个乐手对自己使用的乐器这么敏感,是她大意了。眼下在组长的逼迫下,她只好把琴盒一个个打开,那四件遗失的乐器,再也隐藏不住。李雪丽崩不住了,质问江思敏:“这几件乐器去哪了?”
江思敏一脸委屈,她看着肖悦,仿佛在说:“我不知道啊,你快救救我!”
而肖悦呆站在那里也摇摇头,似乎在回应:“我也不知道。”
检查组长继续问肖悦:“刚才一直是你在给我们指认这些乐器,连你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肖悦的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十几个谎言,想来想去终于开口:“也许被团里哪个同学误拿回寝室了。”
组长随即问在场同学:“你们有谁错拿了这几样乐器?”
只见大家都摇头否认。肖悦补充道:“同学们晚上回去再仔细检查下看看,乐器太多了,也许真有拿错的情况。”
提低的同学又插嘴道:“可低提这么大谁会把它带回寝室呢?”
肖悦一时哑口无言。检查组长好不容易发现了纰漏,自然不会放过,这是他们的政绩。他看看手中的资产登记表,对李雪丽说:“李处长,这几样东西价值都不菲,加起来有二十多万,特别是那个低音提琴,年代久远,十多万的价格进到学校的。如果真的丢了,你们的麻烦就大了。”
李雪丽的脸色异常难看,虽然平时她不管乐团的事务,可眼下的纰漏会影响到她的以后的转正和前途,连忙说道:“不好意思,我们管理上的疏漏。我会尽快查清楚,给学校一个交代!”
组长回道:“限你们一周时间弄清楚这些资产的去向,不然我们要反馈给财政厅了。”
李雪丽连夜召开部门紧急会议,让大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仔细排查团内每一个成员的乐器使用情况,要求三天内必须搞清楚事情原委。肖悦知道,这次捅的娄子大了,这几件乐器价值那么昂贵也是她没想到的。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了司雨身上。次日傍晚,肖悦在排练室焦急地喊着:“柴乐姐、司雨妹妹,你们快出来!”
不一会儿,乐团仅剩的四个乐器人应声而来。肖悦急迫地说:“学校已经发现了乐器丢失,现在正在调查我们,怎么办啊,急死我了!”
柴乐说:“别慌,还有我们在这。司雨,这些天你想到什么了吗?”
司雨回道:“我一直在回忆乐团从成立到现在每一个人说话的话做过的事,就像电脑硬盘在进行搜索一样。可是数据量太大了,很耗费时间。”
说完她继续闭上眼苦思冥想。肖悦插道:“司雨,你别想那么多内容,只想一下最重要的人物。对,苏雨诺,她是乐团的创立人,想想她做过什么重要的事?”
司雨回道:“好,我试试!”
她开始回想苏雨诺在团时的点点滴滴,想到了她和陈子弦在一起的甜蜜时光,也想到了他们两吵架的场景,但是要复刻出每一句话属实不易。柴乐对肖悦说:“悦悦,你不用担心,乐器丢失完全不是你的责任,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不要自责,学校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肖悦回道:“可大家怎么会相信呢?这件事总会有人要背锅。”
不一会儿,司雨睁开眼摇摇头:“太难了,只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因为我也没有时刻在他们身边。再给我一点时间,把有用的信息整理复盘一下,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乐团所有成员都经过了盘问,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乐器遗失虽然不是江思敏所为,可由于她的管理不善遭到了责骂,也牵连到了其他的助理,或将受到处罚。江思敏觉得倒霉透顶,自己排练带得好好的,灾祸找上门。她总觉得肖悦肯定知道些什么,可每当问起此事回答含糊其辞,让她焦急万分。而最着急的当数肖悦,面对着江思敏一次次的追问,她很自责,真想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可这个好朋友,她能相信吗?即便是相信了,又能解决问题吗?她独自一人在寝室发愁,不断地脑补可能出现的结果,不料江思敏却直接来到她宿舍。“肖悦,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这几天我们都给逼死了。”
江思敏带着怨气问她。肖悦心虚地摇摇头。江思敏继续说:“真是邪门了,那么大的东西说没就没了?谁会去偷乐器呢?”
肖悦顺口说道:“或许是他们自己跑了?”
江思敏只当她在开玩笑:“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说笑呢!李处长已经报警了,这事弄的,估计我们这次交响之夜也完了。”
肖悦没想到事态发展的如此严峻,她说:“思敏,是我没把乐器看管好,回头我会去和领导说清楚,这事跟你们没有关系。”
江思敏摇头道:“不,你已经很久没来了,肯定是我们的责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这时江思敏电话响起,是李雪丽打来的,她连忙接道:“李老师你好,我是江思敏……什么?是真的吗……不可能吧……好的我知道了,不乱说。老师再见!”
肖悦在一旁心怦怦直跳,不知道他们调查出来了什么,赶忙问道:“怎么了?”
江思敏回道:“李雪丽跟我说他们已经查出来了,是陈子弦!我的天,真是没想到啊?”
肖悦一下子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陈子弦怎么了?他怎么了?”
江思敏说:“他涉嫌变卖国有资产,现在已经被纪检机关带走了。”
肖悦听到这个消息更如五雷轰顶,惊道:“你是说我们丢失的乐器,被他变卖了吗?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他!”
江思敏回道:“我也很诧异,李雪丽告诉我现在仍在调查中,具体的就没有细说了。”
虽然肖悦和陈子弦因为观念不和产生了严重矛盾,可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陈子弦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况且这些乐器是怎么消失的,她心里最清楚,这一定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她坚定地说:“江思敏,陈老师不会做这样的事的,他不是这种人。”
江思敏回道:“我也相信陈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唉,看看后面的调查结果吧,希望是他们搞错了。”
肖悦却按奈不住:“不行,我现在就去找李雪丽问个清楚!”
说完便要出门。江思敏劝道:“肖悦,这个时候你还是别掺和进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撇开了这件事。”
肖悦说:“我不能看着一个无辜的人被牵连。”
肖悦一路狂奔,冲到李雪丽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李雪丽看着这个满身是汗的女生,诧异地问道:“肖悦,这么急着过来有什么事吗?”
肖悦大声喘着气说:“李老师,乐器的事情,不可能是陈子弦!”
李雪丽脸色变得阴沉,她说:“肖悦,这个事现在纪委正在调查了,你们别去过问干涉,也不要听信什么谣言。”
肖悦接着说:“陈老师和您也做了那么多年同事,他不是这样的人啊,你不了解吗?”
李雪丽笑了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真不太了解。既然人已经被纪委带走了,那肯定有证据坐实了他的犯罪行为。”
肖悦仍不依不饶地说:“他已经调离艺教处了,也没有理由做这样的事啊,李老师我求你了再跟他们说一说,肯定是弄错了!”
李雪丽严肃赶来:“好了肖悦!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这件事性质很严重!”
肖悦脑子里不断地想着为什么陈子弦会被调查,为什么李雪丽这么不近人情?一定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是李雪丽,还是张小鸣?对,李雪丽现在只是副处长,她还想转正,陈子弦也是副处长,难道是为了对付这个竞争对手吗?原来陈子弦去别的地方当副处长,是为了以后回来竞争正处长啊!想到这,肖悦竟感到了一丝慰藉。当然,以上全是肖悦的猜想,眼下她想做的,就是和所有人解释真相,还陈子弦一个清白。她又问李雪丽:“陈子弦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去找他,亲自和他们说!”
李雪丽回道:“这几天纪委是怎么调查的我都不清楚,他被关在哪里就更加保密了,别想那些不着边际的了,回去吧!”
肖悦自知能力渺茫,明知道自己的老师被冤枉却无能为力,内心充满着悔恨、自责和对这些领导们的痛恨。排练室内,肖悦再次召唤出她的乐器朋友,眼下他们是唯一能扭转局面的希望。众人听说陈子弦被抓,都觉得不可思议。“兄弟姐妹们,现在怎么办?我们不能干等着啊,得想想办法!”
肖悦急切道。范志豪激动道:“肖悦,你带我们出去给那些领导们解释清楚!”
卜诺立马接道:“疯了吧你,我们出不去不知道吗?不要命啦!”
范志豪摸摸脑袋:“唉,我也是心急啊!那肖悦,你把他们带过来,我们告诉他们真相呢?”
卜诺接着说:“没用的,你又忘了除了肖悦别人都不会看到咱们。”
肖悦被他们说得更焦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总不能看着陈老师去坐牢吧,不管怎么样他对我们都是有恩的。”
她继续问道:“柴乐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抓陈老师啊?你也相信这一定有人陷害是吗?”
柴乐说:“我和你一样,坚信陈老师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带我们这么多年,经手了这么多乐器和物资,如果有私心早就有机会,不至于等到现在。这一定有原因,或许真的有人背后使了什么阴谋。”
肖悦又问司雨:“司雨妹妹,付茹可康瑞南他们还能回来吗?”
司雨摇摇头:“他们不会回来了,他们都死了,和笪北石爷爷一样。”
众人听后都为之叹息,肖悦更是伤心道:“可怜的茹可姐、瑞南哥,还有魏叔、笪爷爷。那他们不在了,我们要怎样给大家解释?”
司雨继续说:“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解开魔咒的办法,让我们能走出这间屋子,也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到那时自然真相大白。”
柴乐问道:“那现在你想到什么了吗?我们怎么打破魔咒?”
司雨又闭上了眼:“再给我几分钟,大家别说话,刚才我已经快想出来了!”
众人随即都安静下来,屏住呼吸,期盼的眼神看着她。突然司雨大喊一声:“我知道了!”
肖悦兴奋道:“司雨,快说说!”
司雨接着叙述道:“苏雨诺在乐团的时候,一直有个心愿,就是写一首关于晚霞的作品,可她的能力有限,陈子弦更是无法帮她实现,因此毕业时这成为了她最大的遗憾。”
柴乐插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每当晚霞时刻我们就会出现?难道说,她的这个心愿寄托在了我们的身上,需要我们来帮她完成?”
司雨继续说:“没错,想想你们,大多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拥有乐团的意识和记忆的。毕业前苏雨诺和陈子弦分手的时候,曾对他说‘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你和你的乐器一辈子窝在这个排练室吧!’表达了她对陈子弦的失望。我想诅咒就是因此而来的,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肖悦说:“所以,我们要怎样才能打破这个魔咒?”
司雨接着说:“我们要帮她写出这首作品,在今年的交响之夜上演,实现她的心愿,也是我们整个乐团的心愿,到时候魔咒自会解除,我们不仅可以走出排练室,更能够和所有的人一起说话。”
肖悦半信半疑:“真是这样吗?”
司雨回道:“相信我,一定是这样,我回想了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只有这种解释是最合理的。”
卜诺也点点头:“司雨说的对,这和我们在排练室的种种现象都能对得上,眼下我们要抓紧创作出来这首晚霞的作品。”
肖悦顿时感到有了动力和目标,但同时也犯起了难。她说:“交响之夜还有两周就进行了,这时间也太赶了,而且我也从来没写过原创,太难了啊!”
柴乐笑笑:“你忘啦,还有我们啊!”
肖悦说:“可是,我们的长笛、单簧管、中提琴、低音提琴都不在了,还能像以前那么顺利吗?”
卜诺接道:“放心吧肖悦,我们几个能顶得上,他们的内容我们能写。”
肖悦还是有顾虑:“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参与乐团了,现在的排练都是江思敏负责,如果要实现这个计划,她肯定要参与进来。我怎么跟她说?真想让她现在就能认识你们!”
司雨回道:“心诚则灵,如果能抛开一切杂念专注自己的热爱,就能遇见别人所遇不到的事物。下次你带她来,如果我们能感受到她的诚意自然会出现的。”
肖悦心中大喜,为找到了解救陈子弦的方法而高兴,更为有机会能让好朋友江思敏走进她的世界而高兴。思考再三,肖悦终于决定把这一切,告诉江思敏。这天下午,肖悦拉着江思敏来到排练室,紧张且兴奋。江思敏疑惑道:“悦悦,这么匆匆忙忙的带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肖悦说:“思敏,你把我当最好的朋友嘛?”
江思敏不知道肖悦为何这么问,以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回道:“当然了,我们两从大一刚来乐团就认识,三年的感情了。”
肖悦继续说:“接下来我说的内容,你一定会觉得很惊讶,不可思议,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江思敏看着肖悦,郑重地说:“我相信你,说吧!”
肖悦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整理好思路,开始说:“你知道吗,这个排练室里的乐器,是有生命的,他们能变身成人,和我对话!”
江思敏瞪大了眼睛,充满惊讶:“你说啥?乐器能变成人?”
肖悦猜到了江思敏是这个反应,接着说道:“没错。但一直以来只有我能看到他们,今天喊你来,是想试试你能不能和我有一样的奇遇。”
江思敏怀疑地回道:“悦悦,虽然我们是好朋友,可刚才你说的也太玄幻了,很难让人相信啊!”
肖悦继续回道:“你听我慢慢说。”
于是肖悦把那些乐器如何在黄昏时变成真人,如何跟她成为朋友、帮助她完成江思敏的作业、《青春联奏》的编写,又如何教会她演奏乐器、成为长笛手,如何发生意外失去了四个乐器而导致陈子弦受牵连,所有的事全盘告诉了江思敏。江思敏听得瞠目结舌,肖悦描述的栩栩如生,加之这几年她在团里一次又一次神奇逆袭的经历,江思敏竟有点信了。她惊道:“肖悦,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这也太神奇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肖悦接着说:“之前也是觉得不会有人相信。但是现在,我们有一件紧急的事要做,那就是完成一首和晚霞相关的作品,在这次交响之夜上演,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除魔咒,那些乐器朋友会把真相公之于众,还陈老师一个清白。这件事,需要你的加入。”
江思敏说:“天哪,没几天时间了,曲子写好还要排练,这可是命题作文,太难了!”
肖悦回道:“别担心,那些朋友会帮助我们的。”
两人望着窗外,静静地等待着黄昏的到来,肖悦不确定江思敏是否真的能看到这些朋友,内心紧张不安。等到日落时分,房间内出现了肖悦再熟悉不过的画面和声音,然而这对江思敏来说,是第一次经历。她真的看到了此等奇景,兴奋之余紧张地拉着肖悦,激动地说:“悦悦,这……这是怎么了?”
肖悦开心地拍拍江思敏说:“思敏你看,他们要来了!”
不一会儿,四个乐器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江思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肖悦给江思敏作介绍:“这几位就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分别是柴乐、卜诺、范志豪、司雨。”
柴乐上前与江思敏握手:“江思敏,一直听肖悦谈起你这个优秀的姑娘,今天得以一见,很荣幸!”
江思敏还没有缓过来,吞吞吐吐地说:“你好……我……我……这感觉像做梦一样。”
司雨接道:“这不是做梦,能看到我们说明你内心纯净坚守挚爱。”
卜诺说:“咱们不耽误时间了,赶快来商量曲子怎么写吧。”
柴乐说:“我觉得以晚霞为主题,那场面一定是浪漫温馨的,舞曲般的感觉。晚霞虽然美好,但是很短暂,让人依依不舍、流连忘返,情感基调应该是美好中带着感伤和苦涩。”
肖悦说:“既然是舞曲,我们使用四三拍华尔兹节奏吧,我想开头应该是个自由散板,描绘夕阳西下的场景。”
柴乐说:“咱们开始动笔吧,想到哪写到哪!”
说完便给其他三个乐器人分配了任务。江思敏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内心复杂。她对肖悦说:“真羡慕你,有这样一群得力的助手。如果我也有这样的经历,也许早就能写出自己的作品。”
肖悦说:“现在你不是认识我们了嘛?我们一起来创作吧!”
江思敏摇头道:“不不,这是你的原创,你们已经有了很清晰的思路,我一点也帮不上忙,能力还是远远不够。”
肖悦回道:“思敏,你别灰心,我最开始也和你一样。现在好了,以后你多和他们在一块,肯定能写出很多好的原创作品!”
当编写到乐曲主题时,大家犯了难。“第一段的主旋律怎么设计呢?唉,好的旋律可真难想。”
卜诺感叹道。这时司雨说道:“等等,让我想一下。当年苏雨诺有好几次在排练室对着窗外晚霞自己即兴演奏了几段旋律,我来回忆复刻一下看看能不能用。”
说完她用清澈的少女音哼唱着脑海中那轻快活泼的旋律片段,卜诺连忙记录在乐谱上,并用钢琴重复着,配以和声。肖悦立即被这段美妙的音乐吸引,沉醉在其中:“真是太美了,司雨你真是个天才!”
司雨笑笑说:“没有啦,是苏雨诺姐姐演奏的好,果然最自然纯净的东西才是最美的。”
肖悦继续说:“这段旋律我觉得可以用双簧管来演奏,它们的音色甜美,符合这段音乐所描绘的情景。”
柴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现在只有四位朋友帮忙写作,但大家的讨论此起彼伏,有条不紊地进展着。江思敏没有参与到实质性的创作中来,只是在他们身后帮忙整理抄写总谱,希望能为肖悦节约一点时间。进展很快,第二天,作品写到了高潮段落,肖悦在这里变换成了豪迈的四四拍节奏,加入铜管和打击乐,升华了主题,仿佛在描绘着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霞光下翩翩起舞的热烈场景。第三天,进入尾声,大家开始讨论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这首乐曲。范志豪说:“我觉得整个曲子最后要持续推向高潮,在辉煌的大和弦中结束。”
柴乐反驳道:“我不这么认为。晚霞的美好是短暂的,它终究会散去,因此结尾应该是舒缓的趋于平静。肖悦,你怎么看?”
肖悦沉思着,她想起了美丽、开朗、公主般的付茹可教她长笛的情景,想起了以往八个乐器朋友欢聚一堂的快乐场面,如今只剩下四人,再也听不到付茹可悠扬的笛声,不禁眼眶湿润了。她说:“我真的很怀念和你们在一块的日子,怀念茹可姐的笛声。结尾我想用长笛,回到第一主题,但用更慢更弱的情绪来演奏,表达对他们离开不舍的情感。”
柴乐听着,也动容了:“这个结尾真好,其实每次我们现身,到了晚上又不得不回去的时候,也是这般不舍。那我们就把这种情绪写到音乐的尾声吧!”
终于,一首属于肖悦、属于这些乐器人、属于乐团的原创作品诞生了。回想这三天的创作经历,为了去拯救一个人,去打破一个魔咒,去还原一个真相,大家把各自能力发挥到了极致。柴乐看着肖悦说:“肖悦,作品完成了,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肖悦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她神情恍惚,虚弱地说着:“这个曲子,让人听着就想跳舞,回忆美好的事物。就叫《霞光之舞》吧!”
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轰得一下倒在地上……等到肖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江思敏的床上。她看看时间,已经昏睡了一整天,赶忙起身想下床,却觉得浑身无力。她想打电话给江思敏,却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无奈只好发消息问道:“思敏,昨晚发生了什么?我现在怎么在你的床上?”
江思敏回道:“肖悦,昨天你写完作品之后晕倒了,一定是这几天太累了。我让赵成彭把你背到寝室的,你发烧了,这两天好好休息。”
肖悦说:“谢谢你们。那首曲子现在怎么样了?”
江思敏说:“我把谱子都整理好了,待会就准备带乐团排练,放心吧,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了,我们准备把这首曲子放在音乐会的最后压轴,一定会名扬全校的。”
自从那天晕倒后,肖悦的身体像是受到了创伤,特别虚弱无力,时常头痛欲裂。此时她已经不关心音乐会的演出效果能怎样,只想这个魔咒能早日解开,解救出陈子弦,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一首《霞光之舞》。这是肖悦第三次经历交响之夜文艺汇演,与前两年不同的是,她既不是演员,也不是工作人员,带着虚弱的身体默默地坐在后台,等待着最后一首曲目演完后奇迹的发生。江思敏成为了此次演出的指挥,她穿着礼服在台上优雅地挥舞着手臂。看着节目一个个的演奏完毕,肖悦的心提到嗓子眼,比自己上台还要紧张。终于来到了她的《霞光之舞》,主持人报幕之后,随着江思敏指挥棒轻轻的浮动,音乐在缓慢的木管前奏中开始了,描绘了日落时分晚霞出现的美好场景。随着双簧管主旋律的出现,仿佛一个少女在美妙的晚霞照射下跳起优美的舞姿。音乐逐渐展开,越来越多的朋友、伙伴们加入进来一起载歌载舞,享受着这美好的霞光美景,队伍不断壮大,音乐发展到高潮。然而,晚霞终将散去,夜幕来临,朋友们也各自离开,曲终人散,留下无限的遐想与回忆,音乐在长笛忧伤委婉的旋律中结束。场下观众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首乐曲打动了不少人的内心,每个人都会有着不同的理解。对肖悦来说,像是在描写苏雨诺与陈子弦爱情故事,也像是交响乐团心酸的发展历程,同时也表达着对她和乐器朋友们难忘经历的回忆。随着主持人的一句:“音乐会至此结束,请大家有序离场。”
场内观众纷纷起身离开。台上的乐手们也开始收拾乐谱,这时肖悦突然冲上前大喊:“大家别走,别走!”
乐手们愣了一下,呆呆看着她。场下观众也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继续朝门外走去。只见肖悦朝着几件乐器喊着:“柴乐、卜诺、范志豪,你们快出来!”
然而这几件乐器,并无任何反应。江思敏上来把她拉到一边,对她说:“你干嘛,小声点!”
肖悦急道:“《霞光之舞》演完了啊,我在叫他们出来。”
江思敏说:“叫谁出来?”
肖悦满脸疑惑:“柴乐、卜诺、范志豪啊!思敏你怎么回事,忘了吗?只要在交响之夜演奏完这首曲子,他们便可以现身于大众之下。”
江思敏摇摇头:“他们不会出来的,没有这回事。”
肖悦有点懵,问道:“你不是亲眼看到他们了吗?我们在一起写完的这首曲子!”
说完她跑到钢琴旁,拍打着琴身喊着:“卜诺你快出来啊……”她又来到圆号旁边,一把推开准备将乐器装进琴包的同学,喊着:“范志豪,范志豪,快出来告诉大家!”
可几件乐器纹丝不动。肖悦随后又来到大提琴身旁,不断摇晃着琴身:“柴乐姐姐,你们怎么了?说好了一曲演完就能出现的,你们人呢!”
使用这把琴的正是赵成彭,他看肖悦有点神经质的发疯,不知是怎么了,便阻止道:“肖悦你干嘛!”
肖悦并没有停止,继续边拍着琴边喊:“柴乐姐!”
赵成彭上前想从肖悦手中夺琴,不料没有抓稳,大提琴咣当一声倒在地上,琴柱琴马都倒了,琴板也裂开。众人都呆住了,肖悦终于安静,看着已经损坏的大提琴,惊诧无言,仿佛空气凝固住一般。此时江思敏走来对她说:“肖悦,你醒醒,那些乐器人,全是假的,是你的幻觉!”
隔了好一会儿,肖悦回过神,抬头看着江思敏,仍抱着希望地说:“思敏,排练室里司雨那把小提琴还在,走,我们去找她,一定会出现的,快走!”
说完便拉着江思敏准备上楼。“啪!”
江思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肖悦脸上,这一幕也惊住了一旁的赵成彭。肖悦捂着被打红的脸,再一次呆住了。江思敏大声呵斥着:“肖悦,你病了知不知道?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乐器人,都是你想象出来的!”
说完江思敏复述着那天肖悦母亲和她说的话。“小江,肖悦这个孩子得过精神分裂症,以前在家我就见到过她对着乐器说一些奇怪的话。你得帮帮阿姨,让她清醒过来别再犯病了。”
随后江思敏示意其他同学先走,别在这围观。肖悦仿佛被江思敏这一耳光打醒了,她喃喃地问道:“可是,你也见过他们啊!”
江思敏回道:“那是在配合你演戏!就是为了在今天,彻底让你看清现实,从病魔里走出来,也是阿姨让我这么做的。”
赵成彭又是看了江思敏一眼,似乎对这些事并不知情,他说:“好了思敏,肖悦她最近太累了,我们还是送她回去休息吧!”
肖悦站在硕大的舞台上,一动不动,此刻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又像在另一个世界,谁是真、谁是假,她已经分不清。江思敏随即用平和的语气安慰道:“肖悦,我知道你不接受这个现实,但我想告诉你,在排练室学习乐器、完成作业、编写交响曲全是你独立完成的,只是你太专注了以至于产生了幻觉,那些乐器和你的对话,对你的指导,全是你自己的内心世界。你把排练室的音乐书籍全部看了遍,比我们专业生学习的都多。肖悦,你是个天才。”
肖悦这才彻底醒悟过来,她颤抖地继续问道:“那……那陈子弦老师呢?”
江思敏叹了口气,说道:“陈老师,他真的犯法了。警方和纪委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那四件乐器就是他从排练室带走的。”
说完江思敏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段监控录像,虽然排练室走廊外有监控盲区,但在艺教中心大门的监控还是捕捉到了陈子弦的画面,只见他戴了一顶帽子和口罩,背着一个黑色的大物体,肖悦一眼认出来那是陈子弦和低音提琴,再看看监控时间,正好是低提中提出事的那天下午。原来傍晚两件乐器就已经不在了,笪北石病危、魏小雷自杀只是肖悦想象出来的剧情。面对着这一幕又一幕的真相,肖悦哑口无言,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认为真实的东西一直都不存在,而自己坚信不会发生的事,真的发生了。她感到浑身酥软,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