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谦听到‘阿循’二字惊得后退一步,这是义父的妻子给他的?我不小心出声惊了义父,宝玉跌碎成这样,那我不是死定了?深知义父脾性,义父不会饶过我的!元臻猛地起身,死死的盯着着欧阳谦,那眼神中的愤怒痛心和仇恨似乎要把他撕成碎片,欧阳谦怕极了,连连后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元臻一步步逼近:“谁让你一声不响进来的?”
“不……不……我有敲门……”欧阳谦感觉自己很有可能有命进来没命出去,浑身都在发抖,眼泪也涌上来,退到墙边退无可退,瑟缩着身子不敢面对他。“你八岁那年,把阿循最喜欢的花瓶打碎了,这次,把我们的定情信物打碎了……你不是故意的?这种话傻子才会相信!”
元臻红着眼睛一步一步逼进,欧阳谦腿一软直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档案什么的散乱的跌落在地上,“义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您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他心跳加速,感觉心脏都快要跳的炸裂开了,巴巴的望着元臻求恕。“饶了你?”
元臻痴痴的笑一声,忽地用十分内力强有力的巴掌扇到他脸上,欧阳谦猛地扑倒在地!左手颤巍巍的碰了下左脸,好疼……嘴唇里的嫩肉磕到牙齿上,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到地上。“欧阳谦,朕跟你有仇吗?你就这么不想朕好过?一句不是故意就想推卸责任?每次都说不是故意的每次都将朕最珍贵的东西给毁了!畜生——!”
抬脚将刚想爬起的欧阳谦一脚踹倒在地,欧阳谦痛呼一声,捂住左腹,哭腔马上就出来了。元臻出手成风一掌拍在欧阳谦心口,震得他心脏边缘都纷纷破皮淤血!元臻一张脸都被阴郁的仇恨布满,欧阳谦两手死死抓住元臻的手,双目暴睁,嘴边不断涌出鲜血,“义父……您真的想让我死吗……”“你该死——!”
元臻眼睛里满是愤恨。一股清泪从眼角滑下,落到地上,欧阳谦双手滑下,晕死过去。当欧阳谦醒来的时候正被绑在刑架上,四周都是恐怖的刑具,欧阳谦四下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在牢房。突然心口剧痛,又吐出大口鲜血,染湿了他胸前的囚衣。那一掌,义父用了不止五分内力吧,他真的不怕我受不住死了么?或许……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吧……夙衍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一甩披风坐在椅子上,霸气浑然天成。后面跟着四个人站在欧阳谦两侧,欧阳谦看着他问道:“我怎么在这里?你是谁?凭什么绑着我!”
夙衍只觉得他很可笑,扬嘴笑道,“小子,你得罪了谁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欧阳谦闭目不言,不再反抗。牢房里的刑罚大都给他尝了个遍,他以前哪受过这种苦头,最多也就义父拿藤杖抽屁股,此时真是觉得生不如死,疼的想要咬舌自尽也不足为过。他甚至已经面目全非,身体浑身上下没有好地儿,伤的很重,可是他的心更难受,从进牢房到现在,义父都没来看自己一眼。义父真的不要我了么?义父真的放弃我了么?放任我死在这间充满冤魂的牢房里?义父明明那么爱我,怎么会不管我呢?难道以前的一切都是假象,义父根本不在意我……“他为什么要见朕?”
“无外乎是求你带他走罢了,当然,一个废物而已,你也可以选择不去。”
夙衍平静无奇的说。元臻沉默了半晌,夙衍以为他一定不会去,想躬身退下之时,就听他说了一句:“他在哪里?”
“最里面的一间。”
那不是自己曾经最宝贝的儿子吗?现在为什么好像没有一丁点亲情?虽然他现在遍体鳞伤,全身都包满了绷带,绷带上洇出大片的血渍,地上到处洒的都是他的鲜血,他趴伏在地上痛苦的喘息,可是已经没有一丝感觉。都是他,打碎了我故人最心爱的宝物,他真是该死。养他这么大,刚开始给我一点回报,就毛手毛脚的开始犯起大错来……走到他跟前,欧阳谦顺着那双脚视线慢慢向上移,看到他金线缝制成的衣摆,绣着龙形花纹的衣服,他腰间的玉带,他冷峻的下巴,他凛冽的眼神。经历了地狱一般黑暗的半个多月后,欧阳谦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不管先前多跟义父怄气,或者多自怨自艾,如今也忍不住委屈的哭出来,爬过去抱着他的腿趴在他裤脚上:“义父,您来了……您来了就好了……救我出去……我好疼……”原来疼到极处了,心里还是会贴着义父,还是觉得义父是天地间最爱自己的人。“朕不会放你出去的。”
元臻冷眼看着他卑微的动作,向下撇了撇嘴角。“义父,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进您的书房了,再也不会不出声站在您身后了,您带我出去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知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敢了……您一向是最包容我的,再宽恕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犯错了……我什么都听您的……”欧阳谦哭的抽抽搭搭的,话也说的断断续续,嗓子都是沙哑的,他的眼睛早就哭肿了,就是委屈,就算明知道自己不是义父亲生的,也还是委屈。我竟然该死的就趁着那段时间进书房,还惊扰了他打碎了宝玉,我怎么挨打都是应该的,打死我也是应该的……皇后娘娘那么珍贵的信物,就算死十个我也不够赔的……就算知道义父对皇后娘娘的感情,也还是委屈,我好疼啊,义父都不抱我么?义父都不心疼我么?义父看不到我流这么多血么?元臻失神的望着牢房上方的小窗户,洒进来了几束刺眼的光芒,猛地一看还会刺激的眼睛疼:“果然人都是贱骨头,用了刑就什么好听话都说得出来了……”欧阳谦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说义父才肯带自己回家,他原以为义父看到自己伤重至此会多么心疼,却不曾想态度这样冷淡,登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毫无意义的重复着:“我真的不敢了……饶了我这次吧……救救我,您不救我我会死的……带我回家,我要回家……”元臻隐忍了许久没说出口的绝情终于爆发:“回家?!回哪个家?!朕告诉你,誉王府再也不是你的家!皇宫也不是你的家!朕也不是你义父!你什么身份就敢说王府是你的家?!你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朕不稀罕要你这个儿子!”
欧阳谦颤抖着嘴,不可置信的望着元臻,“……什么?”
就算早有心理准备,眼泪还是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颗颗滑落下来。义父真的不要我了?在我遍体鳞伤之后,还不能消除他对我的仇恨么?我只是去送新兵训练档案的,我敲了几次门没人回应我才进去的……野种、杂种……这样的话以前隐渊长老骂过自己几次,义父阴沉着脸跟他说,以后再也不能用这样污秽的字眼辱骂自己,那时候义父那么保护我,那么疼爱我……原来,都是梦境,都是烟花泡影……假的,全都是假的……这么多年的相处都是我的错觉?义父不是爱我的,义父很讨厌我的?是我太高估自己了,义父平日里表现的太像个慈父太完美,所以我以为在他心里我是第一位的?然后现在一件宝物就可以对比出来,他真正重要的人和自己的差别,一个是宝物,一个是鲜活的人命,自己只是不小心出声致使他打碎了与故人的宝物,就能惹得他动用江湖势力来惩戒自己,自己全身包的跟粽子一样,义父看见了却根本无动于衷……“义父,您真想要我的命吗?”
顺着眼泪滑下这么一句,元臻沉默了半晌,道了句,“想。”
欧阳谦的头死心一般的倒在地上,带着些许放弃的释然:“既然义父已经不打算留我一命了,那就求您给我个痛快了断吧。”
如果之前只是身体受了伤害,内心却还对义父抱有一丝期望,以为他见到自己的样子一定会心疼,一定会立马将自己带出去,那么现在就是完全的死了心,“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我带着这一身的窟窿眼去阎罗殿,还不够抵清我所犯的过错吗?”
“皇后娘娘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她的东西便是十个你也比不上的。”
元臻红着眼眶蹲下身去,打量着他一身的伤口,“很疼吗?你可知朕的心比你还疼,你一次次触碰朕的底线,摧毁朕最珍视的东西,这些都是你应该受的。”
欧阳谦痴痴的看着元臻只有憎恶和愤恨,却没有一丝温情的脸,脑海中闪过阵阵幼时的回忆,只觉得恍若隔世:“原以为,有义父的地方就是家,原是我痴心妄想,在这世上根本不曾有过我的归处。”
罢了,死了也好,我也想早点赎清了自己的罪孽,好转世投胎,到一个平凡人家寥寥一生。他的到来,没有带给他一丝希望,而是永恒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