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汐自然也注意到那日的事,心中少不得一些疑虑,只是想到沈清鸣身为江湖中人,又是那样不拘小节的一人,有些傲气也是难免的。何况他向来不喜侯门,此次能够请他入宫,已是大幸,何必拘泥于这些细节。如此想着,李汐淡淡一笑,嗔了新衣一眼,“什么时候,你这蹄子也学的如此斤斤计较了?”
“原不是奴婢计较。”
新衣撇撇嘴,皱眉将心底话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宫里如今纷纷传言,自那沈公子入了宫,主子去乾清宫的时间越发多了。放在往常也就罢了,如今主子与凤将军有了婚约,这样下去……”不等新衣说完,李汐抬首奇怪地看着她,“你今儿个怎么了?平常也不见你如此大的怨气。”
她微微停顿,神色一正,“倒不是今日的事,自沈公子入了宫,你便不大待见。”
“奴婢……”新衣咬咬牙,见李汐脸色不悦,话到嘴边不知如何说下去。李汐摆摆手,“罢了,你性子终究比幻樱任性些。”
新衣只觉得满心的委屈,也不过转瞬,那双眸子又盈满了笑意,只是那笑有些悲凉。“奴婢下次不会了。”
“你这样下去,教我如何放心?”
李汐一声轻叹,终究没将新衣的表情收入眼底,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摇摇头,又看起奏折。新衣低声道歉,随后便退了出去。出了勤政殿,新衣抬首,看了看乾清宫的方向,一双眸子冰冷的与幻樱有几分相似。旁人没有不知道,她却是最清楚的,沈清鸣在公主生宴上奏的那首曲子,是主子母妃谱写的,自她去后,这曲子他是怎么知道的?新衣招招手,唤来外头当值的女侍,低声道:“你去找水月别居的童儿,请他带句话给三殿下。”
做完一切,新衣转头深深地看了身后紧闭的大门一眼,敛去眼中深深的担忧,盈满笑意,进殿伺候着。“父亲,难道你真要看着凤家如此得意吗?”
廉亲王府,李承锋一回府,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今日朝上若非父亲阻止,此次领兵出征的本该是自己,哪里轮到凤尘?再有先帝遗诏一事,也是令他心中极其不舒服。凤家一非皇亲二非国戚,不过仗着凤铭能打战,手里又握了重兵,否则哪里有今日朝堂上三足鼎立的局面?李承锋倒是继承了李权的勇,可智谋上却远远不足他,也没有大局观。李权坐在案后,脸色也不是很好,今日的事,明显就是凤铭一力策划,用一场胜战来堵住自己的嘴。“打战并非儿戏,你原没有那个能耐,去了前线也不过是枉送性命,不要白白累了百姓。”
任何人听到父亲如此看低自己,心里都不会舒服,何况历李承锋这样表现欲极强的人,咬咬牙,恨恨道:“父亲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非你优柔寡断,朝堂之上,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了,哪里有那两兄妹说话之地?”
李权今日也是一肚子的火,又听着儿子这样说话,登时满腔怒火一上来,拍桌而起,“住嘴,滚出去。”
李承锋心中再有不甘,也不敢与自己父亲犟嘴,眉头一敛,沉声道:“父亲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死在那两兄妹的刀下。”
李承锋说完这句话,人已经出了书房。李权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垂眸思量着什么。李承锋刚走,李尚武便来到了书房,欠身道:“王爷,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切记,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叮嘱血风,既要除去凤尘,也不能让炎夏吃了败仗。”
李权垂首转动右手拇指上的螺母,语气平平淡淡,却难掩杀机。李尚武迟疑片刻,“王爷,凤尘化名陈锋一事,血风并未回禀,他是不是起了二心?”
“他不敢。”
李权斩钉截铁,随后摆摆手,示意李尚武退下。李尚武心中虽然还有疑惑,见李权没有说的打算,便不再追问,退出了房间。李权默默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摊在扶手上,一声轻叹溢出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个家没有规矩,只不过方寸大乱,可一个国没有规矩,便会天下大乱。三日后,凤尘上了奏表,翌日三军开拔,赶赴边关。接到奏表时,李汐正在乾清宫陪着李汐针灸。见李汐眉头皱起,李铮伸手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汐儿,凤尘一定会赢的。”
李汐点点头,眸子深处却仍旧有抹不去的担忧。凤尘毕竟是头次挂帅出征,一旦战事有失,她不敢想象。沈清鸣在李铮背部插入最后一根银针,取了帕子擦拭手,立即有女侍端来茶水给他。李汐待他忙过,方才请了他到外间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沈公子,皇兄的病情,可有进展?”
沈清鸣清凉的眸子蒙了一层灰,“皇上体内的毒已经拔除的差不多,只是大脑损害太厉害,要恢复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是本宫太心急,沈公子辛苦了。”
李汐明知这样的结果,却仍旧强作精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沈清鸣盯着李汐瞧了许久,方才柔声道:“沈某并非朝中人,于公主的利益并无冲突,公主在沈某面前,不必强颜欢笑。”
见李汐惊诧的目光,他方才惊觉自己的失礼,颔首道:“是沈某唐突了。”
“本宫告辞了。”
李汐不置可否,转身离宫。在宫里这么多年,看了太多的人心,早已经习惯了伪装,即便在皇兄面前,她也不得不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唯一能够令她稍稍舒心的,便只有打小一起玩大的安佑。陡然听得另外的人说了这样的话,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新衣立在宫外,见李汐一人出来,忙跟了上去,“公主,明儿个还有誓师会,届时公主要去吗?”
“这么多年,凤尘沉寂边关低调含蓄,可见性子并不喜爱热闹,又非名利心重的人。”
李汐缓步在小道上走着,轻声道:“何况,即便本宫令百官相送,六皇叔也会阻止,倒不如大家落个轻松。”
一边说着,听得身边传来了隐忍的笑声,李汐挑挑眉头,疑惑地看着身边的掩唇偷笑的丫头,“你笑什么?”
被发现,新衣索性笑的明朗些,退后两步道:“奴婢是在笑公主,还未过门呢,对驸马爷就了若指掌了。”
李汐一愣,声色不动,“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