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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恐高的李发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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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们逐渐不耐烦越来越大的嘀咕声中,录像中终于出现了人影子。李发财和欧阳清荷搀扶着林奇先的妻子周至柔正从房门走出来。此时,欧阳清荷和李发财都淋成了落汤鸡。只有周至柔脑袋上顶着透明的塑料薄膜,没有被雨水打湿。然后,大家看到李发财又跑了回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举着一个大笸箩,柳条编的那种,宽八十公分左右,长一米三四左右的那种大笸箩。他把笸箩顶在欧阳清荷和周至柔的头上,走上了崎岖狭窄的山道。录像机在倒退着拍摄三人,晃动的十分厉害。这是一个外行的手法。只是暴雨中的李发财根本就没有发现前面的小李。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周至柔的身上了。因为,她已经开始阵痛!很快,山道越来越狭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了。李发财冲到了前面,他的后背对着录像机,可以看到,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拉着周至柔的手,似乎在大声地说着什么,只是,雨声嘈杂,雨伞被大雨点子砸得砰砰的,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似乎听到李发财断断续续地喊着:“要是疼你就喊出来,喊出来就不太疼了。”

“啊!”

一声惊呼!还是王长义嘴里发出的,不过这一次,是他首先发出的喊声,接下来好几个人都惊呼出声!因为,李发财在暴雨中脚下一滑,一脚跌下了悬崖!在最后关头,他的一只手,拼命地抓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才算是保住了小命。大家看不到他的身子,只看到又一只手也伸了上来,抓住了那块石头,然后才是李发财在雷电光芒下惨白的脸。这一次大家看得很清楚,暴雨仍然在倾盆而下,但奇怪的是,天光似乎更加明亮了。所以,李发财那颤抖的嘴皮子似乎在说话?只是在砰砰的雨打伞盖的声音中听不清。“老李,李叔啊,加油!我来拉你!”

欧阳清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会议室。然后,就看到李发财在欧阳清荷的帮助下,拼命地从山崖下爬了上来。坐在只能容下半只脚的山道台阶上,李发财缓了口气,终于站了起来:“走!还有你,收起那个玩意,一会帮着欧阳好好抬笸箩!你这家伙……”接下来是一连串含糊不清的声音。“小李子,李发财这老家伙在说啥?命都差点没了,还没忘了嘚啵嘚啵的耍贫嘴?”

看到李发财终于爬了上来,坐在那里喘气,王长义长长呼出一口气,对正在忙活的小李问道。“老李在骂我是鬼呢。他说,突然看到我吓了一跳,才脚一滑差点掉到悬崖底下的。骂我是个娘们扫把星还是个狗仔队,有这么不识好人心的吗?”

监区干事小李李志毅有点气愤,终于可以说出来了。这口气憋在心里三天了。“都闭嘴,再有人说话给老子滚出去!”

牛政委今天的火气特别大。李发财受伤这件事,影响很坏,已经上报上级,等待进一步指示呢。一个年年都是个教能手的老干警居然在办公室里被罪犯差点给干掉,这是一场大事故!众人全都紧紧闭上嘴,没人敢再招惹暴怒的政委。大家从荧屏上看到,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虽然没了头脸,可以猜到是李发财瘦弱的身形一把抓过小李,两人错过身子,现在是小李在欧阳清荷的后面,那个大笸箩被李发财从周至柔和欧阳清荷的脑袋上方拿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指挥欧阳清荷搀扶着周至柔要她躺在笸箩里。随后,他转过身去,双手较劲,大喊道:“李志毅放下你手里的那个几把玩意,帮着欧阳抬起笸箩!”

然后就见到李发财在前,欧阳清荷在后,两个人把装着周至柔的大笸箩一下子给抬了起来。再以后,录像机在剧烈地晃动,什么都看不到了,就只能听到欧阳清荷的尖叫声:“李志毅!你个混球你怎么把笸箩抬那么高?这样全部重量都在老李的身上了,笨蛋啊你!快放低点……”这一次没人笑了,因为,大家听到了李发财一声闷哼:“哎呦!疼死老子了,老子后脖颈子皮肯定都秃噜了。小李子,你个愣头青,快把雨伞给小周盖在头顶上再帮着欧阳抬笸箩!”

大家虽然看不到当时的情况,却分明能感受到李发财的窘况:恐高,还必须装出没事人的样子,还要顶在前面在暴雨中抬着一个孕妇在陡峭的山路上朝下走,这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即便这样,他还没有忘了嘱咐把雨伞盖在孕妇的头上!欧阳清荷的不亚于主持人的解说声音响起:“这一段山路是最陡峭,最狭窄的,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李发财分监区长双腿在颤抖,但是,他貌似瘦弱的身子里面似乎有使不尽的力量!他稳稳地一步步踩在山路上,没有丝毫的停留!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肩上,有一个即将分娩的孕妇,有一个他必须要用生命来拯救的人,还有一个等待阳光照耀的罪犯在期盼着他的妻子母子平安……每个人都有缺点,老李也有缺点,他瘦弱的身体不是他想要的,因为他从小就没有爹娘,是在一对好心人的抚养和孤儿院长大的,从小身体就没有打好底子,而且,刚刚才知道,他还有恐高症。但是,现在,我感觉他就像一个巨人,一个充满了力量的巨人!”

会议室里静极了,足足五秒过去,响起了暴风骤雨般的掌声!随后,录像机没了任何影像,欧阳清荷的解说声也停止了,荧屏上一片黑暗,只能听到雨声中夹杂着李发财像牛一样大口喘气的声音。大家知道,这是因为山路太陡峭险恶了,没人敢有一丝疏忽,李发财他们必须小心再小心地在山路上挪动,才不会跌下山崖。很难想象,瘦弱的李发财居然能够背起一个百十斤重的女人!下山的路啊,那可是一头沉的。或许是李志毅接过了欧阳清荷的负担,或许是两人合力抬着笸箩。据说,在关键的时刻,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李志毅!你怎么还抬那么高?重量岂不是全都压在老李身上了?笨啊你,快低一点,现在路宽一些了,你去山壁那边,要是看到我滑倒了,别撒手,使劲抓住,我还能上来。老李,不要朝悬崖下面看,只看山壁这边就不害怕了。”

这是欧阳清荷的声音。寂静的会议室里传来李发财的闷哼一般的不满声:“谁害怕了?你李叔我就没有害怕的东西。别说这小小的山道了,就是,那啥,你别提这事好不好?”

看来,李发财非常不愿意欧阳清荷提起他恐高这个短板啊。监狱里的干警没有一个在心理学上不是高手的,他们可是知道,一个有恐高症的人,在心理承受的极限之外或许连走路的力气都失掉了。更别说还要背负多半笸箩的重量。老李这是超长发挥了。当时,大家伙可是都看到了,就是这一段山路,几乎是下面人的脑袋就在上面人的脚下!说是惊心动魄,命悬一线一点都不为过。在座的都是明白人中的明白人,除非是自己的至亲,谁能舍命救护一个旁不相干的人?什么是英雄行为?三个救人的战友都是英雄!特别是李发财,更是英雄!本来他今天就不当班的,一个求救电话就立刻跑来了。杨喜明和牛副政委互相看看,他们都知道李发财这个毛病,站在四楼办公室里,就没见过他走到窗前的时候。有一次问他是怎么回事,李发财居然说,只要到了窗口,他就有要跳下去的冲动。所以,干脆离开窗口远一点。据统计,都市中有91%的人出现或者感觉到过恐高症状,有10%的人,有显著的症状,不敢乘坐建筑物外的透明电梯,只要超过四层楼,连阳台甚至窗户边上都不敢过去,更别说坐摩天轮或者是乘坐飞机了。李发财这种病也不是从小生下来就生成的,而是他的孤儿经历,让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孤独和无助,直到被那一对老夫妻收留,再后来老夫妻中的老爷爷遇害,他进了孤儿院,这种恐高症才猛然爆发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里的人只感觉眼前光明大作,原来已经到了医院,李志毅已经取出录像机开始摄录。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欧阳清荷,这女孩子看不得了,披头散发,浑身湿漉漉的,显现出极为苗条健康的身姿。随后就是一只小拳头在快速放大!“砰!”

“哎呦,疼啊,你为什么打我?”

李志毅的声音。“拍姑奶奶做啥?拍老李啊,给他的脸来个特写,给他肩膀特写,给他双手特写,还有给他血呼哧拉的后脖子一个特写,我要护送周至柔去产房。”

随后,大家就看到了坐在大笸箩上的李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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