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刘队长，张来福报道，不知道怎么回到员工宿舍，就在这里等你。”

张来福恭恭敬敬地像以前在监区的时候一样立正回答。刘东掀起张来福的大草帽：“如果不听你的声音，还真看不出来是你，这大草帽不错，哪买的？以后不需要这样了，都是同志了，这样太客气了。对了，老陈今天准备去城里逛街买些日用品，你还不熟悉城里的情况，就让他带你去一起逛逛，让他给你当一次导游。哈哈，老陈，过来，张来福交给你了。”

老陈笑着跑过来先看了看他的车子：“行，不错，知道保护好我的车子，你这大草帽不错，挺帅气的，哪买的？我也买一顶。走吧，刘队长的命令必须坚决执行，先一起吃点东西，我请客，事先说好，别给我省钱，随便点，现在可是我比你有钱得多。”

他接过张来福手里的自行车，右手推车，左手拉着张来福朝着一家早餐店走去，早餐店名字很朴实：老周包子馄饨铺。刘东看着张来福的背影若有所思。早餐吃完，两人抢着付账，还是老陈抢先一步：“都说了，今天我请客，所以，你就别和我争了，以后在一个屋里过日子，那就是兄弟，别见外！”

张来福笑道：“那好，这草帽送给你，看你细皮嫩肉的，一会太阳出来晒得慌。”

说着把草帽一把抓下来，戴在了老陈的脑袋上。“谢啦，好多年没有带过这种草编的帽子了，这玩意不错，吸汗，凉快。而且我感觉挺时髦的。好，我收下了。你怎么办？”

老陈笑道。“一顶破草帽，以后回家给你拿一摞回来。不值钱，自己家编的。”

张来福笑呵呵地道。其实，他现在心里想的是，这样一来，整个监狱带着这个样子大草帽的只有你一个吧？“这个老刘啊，他家又没有面粉了，今天他买了好多包子，看来他爹娘又要吃一天的包子。等有功夫，你给他家送一袋子面粉，就从我这里拿。也让两位老人家改善一下伙食。起码擀面条，吃一顿麻将面吧？真是的。”

买早餐的老板大约五十多岁的样子，对老陈抱怨道。老陈笑道：“好吧，等明天吧，一会儿我和张老弟去城里办事。”

老陈说完扭头对张来福道：“这位周老板和咱们一样，原来也在里面呆了好几年。出来后没家了，是刘队长帮忙开了这家早点铺子，一晃将近二十年了吧？”

周老板哈哈大笑：“十九年零三个月了，当初没有刘队长，我或许成了盲流了。”

张来福道：“我刚买了一袋子东北麦子精粉，准备自己开灶的，听老陈说食堂的伙食挺好的，自己开伙没意思。这样吧，有空的话，我把那袋面粉送给刘队长。只是我不认识刘队长的家，就麻烦老陈代劳得了。”

周老板笑道：“那感情好，看来你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人，那就这样，今天的账算我的，老陈，这钱你收起来吧。”

周老板把老陈的钱又塞回了他的衣袋里。张来福笑道：“我是要好好感恩呢。走吧，老陈你骑车驮着我，蹬了几十里路，我有点累。”

坐在后衣架上，张来福感到很满意，事情朝着非常顺利的方向迅速发展着，老天爷都在帮着自己。老陈背着那一大袋子面粉戴着大草帽给刘东家里送过去，多好，多感人的警民一家亲啊。至于是不是老陈，谁真的会在意呢？到时候恐怕老陈自己都说不清，因为，老陈的工作很独特，那间工作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只要接班的不来，谁知道他做什么去了？他发现，正经其事地说瞎话也是一种艺术和乐趣。特别是大量真话里面夹杂着的那一点点瞎话。就是这些大量的真话才让人能够“判断”出你说的是真话，而能起到关键作用的，恰恰是一点点瞎话。如果全都是假话和瞎话，那就是造谣，那是蠢驴才会做的事情。踩道是一门学问，电视里早就演过了。什么是踩道？就是坏人作案之前，先去探查好要下手的地方安全不安全。老子现在就是坏人，一个聪明的坏人。张来福有点得意地想着。这人啊，明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为了一个他认为必须完成的目的，也会飞速地朝着那个要命的地方飞奔，在企图侥幸的过程中直到被摔得粉身碎骨。本来呢，一个人从出生，到了少年和青年的时候就要考虑创业了，即便不能创业，也要找个正经工作让自己能在世上立足。到了中年，有了一些精力自然就会考虑怎么把自己的孩子教育好。这样过日子到了晚年才能心地坦然地纳福了。可以轻松地享受天伦之乐。可惜，到了张来福这里，从一开头就他就没有选好道路，等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之后，他的作为必然不会为律法所容，所以自然而然地进了监狱。哪怕经历了二十年的改造，他的那种隐藏在心灵最深处的暴戾一面始终没有被阳光照耀到。一直发展到了现在的模样，这是天意？人力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啊。张来福低着头跟在戴着大草帽老陈的后面，心里暗自嘀咕，如果自己行动迅速一点，不知道刘东和那俩老不死的能不能吃得到麻酱醋蒜擀面条。“不知道刘队长他们住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都想电视剧里那样，好多房间，就连厕所都有好几个，也不知道，他们在家里拉屎撒尿会不会很臭？”

张来福好奇地问老陈。张来福决定继续装傻，这是一门演戏艺术的高深学问。“哈哈，你这个土鳖，刚好，前边就是家属区，咱们进去逛逛，给你开开眼你就知道了。”

老陈的车把一拐，就直接奔向了干警们的家属区。“你先下来，进门要走进去，你看，那就是监控，门房现在就是警卫室，雇来的保安管得很严。”

老陈催着张来福下车，他推着车子走进了家属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