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会更加灵活地采取各种措施保护自己，然后毫无顾忌地突然袭击要报复的对象。张来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陈扛上三楼，扔到他的床上，然后，转身下楼，跨上自行车，很快消失在大街上的人流里。他必须尽快赶回河北地老家，取出那些东西，再赶回来，一种油煎一样的感觉在他心底沸腾，这种感觉让他心慌，心虚，还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极度危机感。被仇恨和利益弄得昏了头的家伙，有时候可以无视一切规则。这个时候道德和法律根本就不能约束他们了，比如，现在的张来福余下的仅有的灵智就是报复。如果他知道，现在就有两个小人物在惦记着他，在提防着他，不知道他有何感想？华夏从来不缺少壮烈的英雄，豪烈的壮士。缺少的，其实是李发财这样的虽九死而不改其志的平凡小人物。他们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热烈的誓言，没有慷慨激昂的表现，或许连雄心大志都从来没有说出来过。但是，他们在用自己的心血，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想方设法地把那些罪犯的灵魂从黑暗的角落里提溜出来，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给他们消毒温暖他们，让他们重新对人生对生活燃起希望。和那些整天满嘴都是正气大义的人们不同，那种人都是想成神或者努力让人们看到他们是大公无私的贵人。而李发财他们这些不会说那些振奋人心的话的人，是清醒的，知道这个天底下还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工作有很大的危险性，这就需要他们不仅忠于自己的理想，还需要极大的智慧。人的心是最善变的，也是最难测度的啊，有时候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何况那些贼心不死的积年老贼？他们才是最可怕的不稳定因素。李发财在苦思，因为刘东老爹的话把他的猜想砸出一个洞。本来的一层疑云，现在又冒出了另外一层。“是啊，他的身上真的有一股子炮仗味，老汉我的鼻子能辨的清几十上百种香料的味道。这个本事我家东子是知道的，我说的是，那个老汉模样的人，叫什么来着？对，张来福，他居然说让我们提醒东子出门带着避雷针！这是啥个意思？当时没觉出什么，我和你娘越琢磨越觉得这话有点阴损。合着我儿子出门要被雷劈吗？”

刘东的老爹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朝着儿子和李发财发牢骚。耳朵聋了，心没有糊涂。老人家也感到这个张来福不对劲了。或许这是张来福得意忘形之际无意中说出来的话吧。一不小心，把他对刘东的憎恶一下子表露出来了。“咱不要他送来的面粉了，擀面条也没啥好吃的，想当年怎么可能天天吃这种一个肉丸的包子？我俩挺知足的，老周家的包子吃着也放心，好吃，干净。”

老太太也说话了。李发财的眉头皱的很紧，这个张来福好像连两个老人也不放过？不然怎么说出这种话来？一个在表面上从来对刘东都是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人，在背后居然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这句话怎么理解都不是好话，就连开玩笑，如果关系不是特别铁的兄弟，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尤其是和两个老人说这种话，太阴损了。除了给老人添堵，把老人当作什么了？初次见面就说出这样的话，在心理学上这叫什么？恐吓，一种下意识说出来的心里话。这种情形一般发生在可以掌控对方或者占有优势的情况下。那么张来福有什么本事能够掌控两位老人？而且自认为占有了优势？又一层疑云漂浮了过来，难道，张来福可能的报复对象不是刘东，而是刘东的爹娘？张来福把车子蹬得像要飞起来，必须在老陈酒醒之前赶回来。这一点不难做到。一瓶子高度数的白酒，根本不是最多只有二两酒量的老陈可以承受的。张来福可是久经考验的酒场高手，让一个老实人不知不觉的喝得酩酊大醉，对他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别忘了，这老家伙以前可是个混混，还是个管着十几个混混的小头目。混混哪有不喝酒的？小心谨慎这是张来福经历了无数次倒霉的事情之后才学会的好习惯。他非常后悔，如果早几年学会这种好习惯，也不会遇事就冲动，最后被那个阴险的刘东当做了吓唬猴子的鸡。没人注意这一片坟地，也没有人来这里溜达。张来福钻进灌木丛，从里面很快就出来了，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黑塑料袋。这还是曹鑫贵那个死鬼送给他装鞭炮用的。袋子里有三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塑料袋子，这里面就是他报仇的依仗。他脱下身上的新买的冲锋衣，人人都说老子像一个老头子了，穿着这东西太引人注意了。用衣服包好黑袋子，牢牢地系在后衣架上，把衬衣的袖子卷起来，蹬起车子朝着得州监狱飞速赶路。山东的路况就是好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这么一折腾，到了宿舍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没人看到他回来，当然也没人看到他出去。留用员工的纪律性很强，该工作的时候，没人迟到和早退，该吃饭的时候从来不会拖沓。张来福一进门差点被熏了一个跟斗，地上好大的一滩呕吐物，酒气加上一股子恶臭气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老陈仍然在呼呼大睡，这是肚子里的酒精被吐出来一部分，才能安然入睡的。张来福憋着气，把黑塑料袋塞进床下自己的皮箱里，开始打扫房间。张来福在二十年的监狱生活里，特别是最近的半年，已经开始准备报复行动了，只是，他掩饰的很好，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恼怒出手开骂甚至损毁工料。他很注意细节，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认为必须安排好所有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