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哈莉的描述，上都惊讶道：“没想到你的情况这么严重，只怕需要借助些迷幻类药剂了。”

“你不会是指杜萍吧？”

哈莉皱眉道。　　“普通人的杜萍也行，但有些魔法药草效果更强，我这有些种子，你让艾薇拿回去种？”

上都道。　　“我不想碰那玩意儿，还有没有其它方法？”

哈莉道。　　“临终蜕变嘛，主要还是靠自己硬抗。”

“大概持续多久？”

哈莉又问。　　“看你什么时候做到收敛每一丝精神力，有些人个把月就结束，有些人被幻象纠缠了一辈子。”

“幻象？可我觉得它们是真实的亡灵。”

哈莉疑惑道。　　“嗯，它们的确是真正的亡灵，不过不是普通亡灵。”

沉吟片刻，上都夫人又道：“《圣经》上，关于创世的记载中，神说要有什么，就出现了什么。　　人和神的主要差别在哪？　　力量和对宇宙的认知！　　其实，在灵薄狱，一些强大的法师，也能做到‘言出法随’，甚至创造一个异世界。　　因为灵薄狱本身就是跳出时间和物质之外的‘思维的维度’。　　以此推之，比神灵法师更弱小的你，能不能也做到对应实力的‘言出法随’？　　所以，你明白了？　　那些幻象，是你赋予了亡灵‘存在’。　　或者说，你也像上帝，像神灵巫师一样，创造了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特殊世界，它们都待在那。　　其他人和它们隔着一个世界，故而，只有你能看到。”

“好唯心。”

哈莉叹道。　　“魔法就是唯心的世界观。”

......　　阿基米德正在改装，公爵恶魔的血钻心脏不能让三女巫看到。　　哈莉就准备了一个铅盒，再用隔绝魔能辐射的植物叶子将其包裹起来。　　处理好血钻心脏，她才开始安心冥想，努力收敛识海发散的思维波动。　　如果她能完全控制每一丝精神力，别说驱赶鬼影。　　在魔法上，她也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对自身的控制，同样会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所以，对未来，哈莉不仅不沮丧，反而干劲十足。　　经过一天的冥想，她发现“蜕变高峰期”的冥想效果，和之前相比完全不一样。　　之前，冥想只能让精力更集中。　　看小说、看电视，明明在休闲，你还是会觉得累。　　但课间十分钟，你闭上眼，放空大脑，即便不睡觉，也会更有精神。　　冥想的效果比放空大脑更好，却没太过本质的区别。　　现在，她第一次感受到冥想的玄奇——她能“看到”自己的识海，它像个宇宙。　　此时宇宙内有无数颗杂乱无序的星球——是她的每一个念头。　　进入冥想状态，她能操控星球运转——控制一枚念头。　　让多颗星球形成系统——把逸散的念头收拢。　　非常神奇。　　第二天，哈莉去了一趟上都夫人处。　　“夫人，我发现几套冥想法对收束精神力的效果各不相同。　　比如，针对识海某个区域的精神力，密宗冥想法效率高，巫师团的效率底。　　但换一个区域，效率又发生变化，可能巫师团的效率更高。”

上都点头道：“这很正常，冥想法就是精神力的锻炼法。　　比如身体锻炼法，有的锻炼法针对胸肌，有的针对腹肌，有的练习力量，有的练习速度。　　冥想法对精神锻炼也各有侧重。　　所以，对普通法师而言，冥想法从来都是多多益shan。　　等成为大魔法师，阅历更丰富，魔法技巧更成熟，才会从众多冥想法中，选出对自己最有效的几套。　　有些魔法宗师还能创造自己特有的冥想法，就像武道家创造自己的武学流派。”

接着，不等哈莉开口索求，上都就送了20套最常见的冥想法给她。　　得到上都的馈赠，哈莉效率更高了。　　她有信心在三个月内收敛所有念头。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后，她身边的鬼影减少了三分之一。　　修行效果非常好。　　期间她还去水塔，签收了三女巫新改造的阿基米德飞船——满是补丁和铆钉，锈迹斑斑，一摇晃就零件叮当响。　　虽然样子挫了点，但新的阿基多了个十分强大的功能：灵薄狱飞行。　　一旦哈莉往发动机里灌入地狱魔力，就能打开幽灵引擎，“嗖”的一下，带着整艘飞船跳入阴影界。　　可惜，现在别说地狱魔力，哈莉连普通魔力也没有。　　此时她也没精力和心情，研究地狱魔力的替代方案。　　随手将匈牙利玛丽伯爵的心脏扔给三女巫，她就继续之前的修行。　　不知不觉已到了冬天，十二月中旬，午夜，玻璃阁楼的冥想室。　　哈莉睁开眼，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最后一个亡灵，道：“安迪，你为何还不肯离去？”

“我和他们不一样，除了思维上的联系，我俩之间还有血脉羁绊。知道吗，我是第一个被你拉来的人。”

安迪的笑容丑陋恐怖。　　哈莉心中一动，道：“那天在哥谭大教堂，我忽然后背一凉，感觉有人在窥视我，那人是你？”

安迪嘿嘿笑道：“没错，你当时吓坏了，一晚上没睡好。”

“为什么我的小腿会乌青一片？是不是你在搞鬼？”

哈莉淡淡道。　　“你看我。”

他指着自己脸道。　　安迪青紫浮肿的脸颊，覆盖淡淡的白霜，呼出的“空气”，也带着细小的冰碴子。　　“我冷呀，可你是我女儿，我不是变态，不能贴着你身子睡，只能抱着你的腿取暖了。”

哈莉叹息一声，道：“你能自己离开吗？”

“别说我不晓得如何回去，即便知道，我也不走！我要跟你一辈子，地狱太苦了。”

安迪带着哭腔喊道。　　一边喊，还一边蹲下身，又向她小腿抱去。　　哈莉眉头一皱，下意识全力约束精神力。　　这是她降服最后一个念头后，第一次让精神力向识海一点坍塌。　　就像识海中心出现一个黑洞，把所有逸散的精神力吸入一点。　　万念归一，万种念头归为一点。　　过程很顺利，每一缕精神波动都是一颗念头，每一个念头都像一位听话的士兵。　　当它们聚在一起的那一刻，哈莉心口一热，似乎有奇异力量从血脉中生成。　　可还不等她仔细感悟，下一瞬，异变突起。　　“嗷不——”安迪像挨了一记神罗天征，嚎叫着消失在远方。　　天堂的圣音、地狱的亡灵哀鸣，以及意义不明的念咒声，同时在哈莉耳边响起。　　如梦似幻，难辨真假。　　感受心口的神秘力量，哈莉脸上露出喜悦陶醉之色，几乎忽视了耳畔的声音。　　“呱！”

爆炸般的鸦鸣，忽然响彻识海，哈莉猛然惊醒。　　顷刻间，识海大放光明。　　磅礴威严的银se mo力，凭空出现在识海，化为一只巨大的乌鸦，在哈莉反应过来之前，飞出识海，冲出眉心。　　这一刻，时间放慢无数倍。　　哈莉“看到”自己眉心钻出一只银色大乌鸦，鸦嘴轻轻向前一啄。　　“啵！”

无形的空气，荡漾出透明的波纹，代表天堂的圣洁六芒星，出现在眉心前，在鸦嘴下碎裂。　　“啵！”

代表地狱的血色五芒星，出现在眉心前，在鸦嘴下碎裂。　　下一个出现在哈莉眼前的，是一名身高两米的健壮老妪!　　老妪穿着古希腊样式的长袍，头戴闪烁金光的三月护额——两个月牙夹着一个满月，三个月亮。　　老妪老脸露出狰狞笑容，手持一柄烧红的烙铁——烙铁也是三月图标，直直往哈莉眉心摁去。　　就像主人给新生的小畜，打上属于他的印记。　　哈莉原本看不见它们。　　当银色力量化身的渡鸦，用尖锐的喙子啄了上去......　　哈莉看见了，喙子撞在烙铁上，乌鸦脑袋像瓷器般碎裂，老妪神色不变，只身形一滞，继续把烙铁摁过来。　　可就在老妪身形一滞的刹那间，异变再次发生。　　银色渡鸦的脑袋碎裂，身子还在。　　残躯化为一套外衣，从哈莉额头开始，迅速裹住她全身。　　然后，她消失了。　　在冥想室内消失不见。　　老妪依旧狞笑，表情没半点变化，身形如幻影般缓缓消失。　　“噗通！”

哈莉只觉眼前一黑，一pi股蹲，跌坐在冰冷的石头地面。　　“怎么回事？”

这个念头刚升起，她身上仅存的银芒聚在一起，重新化为一只渡鸦。　　“哈莉，是我。”

“蕾切尔？”

哈莉惊疑道：“当日离开前，你曾在我眉心啄了一下，是在留下精神印记？”

“力量激活后，我无法存留太久，别说话，跑起来，跟着我。”

说完，银色渡鸦展翅飞翔。　　哈莉虽然一肚子疑问，但她相信蕾切尔不会害自己，还真的用最快速度奔跑起来。　　一边跑，她一边转头四顾。　　越看越震惊。　　她似乎来到外太空。　　冰冷黑暗的虚空，飘浮无以计数、大小不一的陨石。　　这些陨石本该来自同一片大陆，因为陨石上还有残破的寺庙、广场、古楼、街道、园林......　　是同一座城市的遗迹。　　现在，她正在玉石为地板的广场上奔跑。　　地面到处可见乱石、杂物和尸骸。　　尸体甚至没完全腐烂，靠近后，还能闻到淡淡的臭味。　　尸体的服饰和现代地球人大不相同，有铠甲、有长袍，有刀剑，也有镶嵌水晶球的魔杖。　　哈莉能想到，这里曾经历过一场残酷的大屠杀。　　不是大战，是屠杀。　　因为通过衣服铠甲判断，所有尸骸皆属同一阵营。　　“这可怎么过去？”

跑过广场，沿着广场尽头的阶梯，爬行数百级台阶后，哈莉面前再无前路。　　“这里近乎失重，你可以跳过来！”

渡鸦在另一块陨石上空叫道。　　哈莉很想说，明明和地球差不多的重力。　　可她无意之下把几颗小石子踢出悬崖，它们居然都失重般往前飘。　　难道只有站在陨石上，才能感受到重力？　　心中这样想，她已来了个信仰之跃。　　果不其然，几乎失重，她飘荡四五十米，稳稳当当落在对面的陨石上。　　就这样跟着渡鸦跑了差不多五六公里，哈莉在第九块、大概百米方圆的陨石上，见到一尊保存完好的女神雕像。　　渡鸦化为一道银色流光，消失在青玉雕像的眉心。　　“欢迎来到阿查拉斯，哈莉。”

神像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