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上台阶，将横眉坐着的方氏搀扶起来。“麻烦夫人跟我过来，”她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看着她，“我这就把令郎的死因还原。”

方氏惊恐的缩回自己的手，站在了离棺材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重新拿起手绢哭了起来：“我儿死的好冤，为娘不忍心过去看，快，你们快把棺材盖起来！快给我儿盖上！听见了吗，一群死人！”

她慌张地指挥着，然而没有一个人听她的。两三个丫鬟想上前，被自发的人群阻拦住，“让神医看看不就知道死因了，急什么，我们也想知道结果。”

卫青秋知道古人忌讳鬼神之类的事物，也就不勉强大家都能上前来看。她语气定定：“各位想看就看，如若没有兴趣，便听我讲。”

她眼神平静，看着棺材像看着任何一件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这份气定神闲让不少人觉得恐惧。“怜玉公子上月十五到我这里看病，我给他开药方，替他拿药，”她语带嘲讽：“奈何，这月初他混在人群中污蔑我给胡子大汉下药，我没有怪他，依旧给他看诊。”

“可惜他觉得我会小肚鸡肠，不全力医治，便转头去到仁心医馆求医问药。”

方回忽然反驳：“是你介绍他来的，你安的什么好心！”

卫青秋眉头轻佻，戏谑道：“这莫不是方老板期待已久的局面？我治不好的病人，你能治好。”

方氏脸色微红，不再开口说话。“方大夫，我敬你是个好大夫，这才推荐怜玉公子去到你家，别人家我还不乐意推荐，和我们方家实在差得太远，”卫青秋这样说着，便见到方回微微抬着下巴，有几分骄傲的模样。“本来我还怀疑可能两种药方会有冲突，可是经过我的判断，完全排除了这种可能。”

她微微一顿，将怜玉公子从棺材中搀扶起来，将其背部挺直，两指一掐他的喉部，立刻有暗流他惨白的脸颊开始涌动。片刻，他的嘴角出现两道水印。众人都像白天见到鬼一样，惊慌失措的后退，不少人都开始念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的口号。方氏更是惊慌：“快，快把我儿子放回去！”

卫青秋没有多折磨这群可怜的古人，继续解释道：“刚才你们都看到了，虽然怜玉公子已经换了衣服，但是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他，是溺水身亡的！”

卫青秋话音一落，方氏就像浑身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跪倒在地。卫青秋去搀扶她，被她一双遒劲有力的手狠狠拧住，咬牙切齿的瞪大的红色眼珠，大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人群看到方氏这种表现，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自己儿子是憋死的，还跑来讹诈医馆，真够不要脸的。”

不少人觉得索然无味，开始离开，更有人直接笑道：“怪不得这么快就想下葬，原来是想掩盖事实。要不是卫大夫火眼晶晶，肯定就被骗过去了！”

方氏听着这些风言风语，抱着怜玉公子的棺材就呜呜哭了起来。温清婉看大势已去，也不管那方氏到底晕倒了没有，急匆匆的逃离现场。方氏的两个丫鬟赶紧上前把夫人搀扶起来，脸色担忧的摇着温氏。“你们先照顾好夫人，棺材的事我会完好送回，”话语淡淡，在丫鬟们看来却是侮辱性十足，她们咬唇愤恨扶着方氏就先到凳子上坐着休息了。“夫人，再有什么事直接叫在下，”林管家微微作揖便退下。蝉衣敬佩道：“林管家来的真是时候，也知道咱们最需要什么，真厉害。”

“嗯，”卫青秋知道这些八成都是左丘霄在暗中帮忙，心里微微有些起伏。方才那四位大夫也在人群中看戏，纷纷上前：“老夫还想帮上忙，看来夫人不比男子差，也不需要我们这些老江湖的帮忙。”

笑意盈盈的老家伙们摇了摇头，一副要退出江湖的模样。其中一人，似乎好奇，凑上棺材内部看去。“夫人不光医术高明，也真是聪明，能根据胸前鼓起判断溺水，”一位老夫子呵呵笑了两声，“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被这干净衣物和化妆之术蒙骗过去。”

卫青秋顿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复又凑了过去。“怎么了？”

卫青秋不声不语，发现怜玉公子体态正常，皮肤并不浮肿，翻开他的眼皮又看了看，并没有出现溺水者常有的结膜出血。看来，溺水只是死亡诱因或者主要死因之一。她又看了看他的喉咙，和溺水者一样，异常肿大，胸前也有几分鼓胀……正是这些，让她方才误诊为溺水身亡。死因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她脸色一沉，其他几名江湖大夫也感觉不对劲，交头接耳讨论了一阵，也都心领神会。“死因确实没有水落石出，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安抚好那位夫人，”他们低语了一阵，合力将棺材盖了上去。方氏也已经醒了过来，脸色苍白，跟在棺材后面，狼狈回府，没兴趣再看死去的儿子一眼。别人都能马虎处理这件事，卫青秋过不去自己这一关。“夫人，玛瑙怎么处理？”

苏木的手已经扇累了，看到人都散了，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卫青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玛瑙，头发凌乱，嘴角出血，脸上是鲜红的巴掌印，脸上没有一块好肉，就差血肉模糊了。她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重新找回信心。三两步走到玛瑙跟前，勾起她的下巴。“你是于氏身边的人，今天被拉来顶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玛瑙嘴唇颤抖，半天没说出话来，满口血气，口齿不清道：“我不该跟着于氏。”

“不是，”卫青秋摇了摇头，“不管跟着哪个主子，都会有生命危险，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听到这般冷酷的话语，玛瑙的眼神暗淡不少，她被卫青秋三言两语击溃了心理防线，深感自身卑微。卫青秋手上的劲加重了几分，“告诉我，你这几日除了去仁心医馆拿处方，还做了什么？”

玛瑙痛到浑身颤抖，跪着的身躯颤抖不已。卫青秋看着她的眼睛，迫切逼问：“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怜玉公子，一直跟踪他肯定有不少发现吧？”

“一五一十告诉我，我会送你好好回家，”她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一瞬间，“从现在开始，我们等价交换，你告诉我，我送你一条命，知道么？”

玛瑙眼睛忽然盈满了泪水，下一秒钟疯狂磕头，“我全都知道，主子！我什么都听你的！”

“很好，起来吧，”卫青秋起身，让苏木搀扶着她跟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