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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白月光——最后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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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重锤蒋门神,蒋门神求饶止损。二人约法三章,一出让控股权,二赔礼道歉,三驱逐出境。武松三下五除二结束战斗,施恩带着二三十个军健来助攻,秒变接收大员。店里的酒保都跑光了,老板娘才从酒缸里爬出来,头脸都磕破了,留下一缸女儿红。武松使酒酣畅淋漓,满地都是酒浆。蒋门神派人邀请快活林有头有脸的商户,参加“店庆”暨快活林商会换届。蒋门神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要包羞忍耻,和仇家推杯换盏。武松即席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声明“醉打蒋门神”是打抱不平,极力撇清自己和施恩的关系。众商户缓颊,蒋门神灰溜溜的走了。第二天,老管营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快活林,大摆庆功宴,武松为上客。施恩对武松“像爷娘一样敬重”,就像晁盖死后宋江哭得如丧考妣,都是价值观扭曲的丑陋表现。施恩翻盘,一家欢喜百家忧,商家的摊派更重了。快活林在城外十四五里,目标消费群体不在孟州。原著后文说:“孟州是个小去处”,市场很小,快活林的繁荣不符合逻辑!解开谜团的钥匙是快活林旗舰店的招牌——河阳风月。河阳是孟州的首县,北周庾信《枯树赋》:“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

型男潘安做河阳县令时,满县栽花,后世遂用“河阳一县花、花县、潘县、花间为令”等雅称赞誉循吏。河阳风月,有借古讽今的用意。河阳在黄河北岸,对岸是北邙山。“生在苏杭,葬在北邙”,北邙山是国家级的风水宝地。北邙山再往南就是西京洛阳,宋太祖赵匡胤就出生在洛阳夹马营,洛阳属于河南府。河南府下面的巩县,是大宋天子的万年福地,逢年过节,朝廷祭祀带来源源不断的人流物流。快活林的商业靠河南府拉动,得益于地缘政治。快活林商战的本质,是以管营为代表的监狱系统和以张团练为代表的军队系统的内讧,张蒙方的介入标志着双方从明争转入暗斗。张蒙方的职务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是管营的上司。《水浒》设官分职通俗随意,没有采用叠床架屋的官本位,与典章制度有出入。(这种“草率”的处理方式,本身就是对腐朽统治阶级的蔑视。)以此作为贬损《水浒》的口实,那是“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道”,那是“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快活林的真谛就是快活,“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武松快活了一个月,“玉露生凉,金风去暑”,时在白露前后。快活林凉了。张都监釜底抽薪,派出一匹战马、两个亲兵来接武松。施恩问道:“你等寻武都头则甚?”

亲兵说明来意:“奉都监相公钧旨,闻知武都头是个好男子,特地差我们将马来取他。相公有钧帖在此。”

施恩看了调令,左右为难,对武松说:“兄长,这几位郎中,是张都监相公处差来取你。他既着人牵马来,哥哥心下如何?”

“他既是取我,只得走一遭,看他有甚话说。”

武松对权力的态度是外冷内热,话说的很被动,行动却很积极。“随即换了衣裳巾帻”——武松喜欢戴高帽,“带了个小伴当”——可以理解为书童,骑马进城。武松到张都监宅前下马,亲兵引见。张都监伫立在前厅月台上,武松参见本官。张都监大喜道:“教进前来相见。”

张蒙方用慈父般的眼神打量着武松,怀柔硬汉。“我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英雄无敌,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见缺恁地一个人,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梯己人么?”

高官显贵的橄榄枝和红绣球可不是随便抛的,人家带你玩,首先你要足够优秀。怀才不遇本来是常态,但是武松际遇逢时,说明金子会发光和世道没有关系。武松跪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坠镫,伏侍恩相。”

摆平武松,只需要一场宿醉。何处不可寄一梦也,武松就在前厅的耳房安顿下来。都监府对武松不设防,“早晚都监相公不住地唤武松进后堂,与酒与食,放他穿房入户,把做亲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缝与武松彻里彻外做秋衣”。张蒙方的厚爱,让武松产生精神依赖,“非我求童蒙,童蒙求我”。武松自鸣得意:“难得这个都监相公,一力要抬举我!自从到这里住了,寸步不离,又没工夫去快活林与施恩说话。虽是他频频使人来相看我,多管是不能勾入宅里来。”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武松疏远了施恩,更没有联系张青孙二娘。结拜兄弟,不过如此。张蒙方和武松寸步不离,关系好到变态。近朱近墨,武松成了都监府炙手可热的掮客,招权纳贿。武松买个柳藤箱子,金银细软都锁在里面。不要去考验人性,人性根本经不起试探。富贵不能淫,武松做不到,或者压根就不存在这种道德束缚。孔子给出的参考答案是:“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无独有偶,春秋齐相晏婴,将自己的司机提拔为大夫的故事——晏子之御,很到位的解释了领导的司机更容易飞黄腾达。举尔所知——优先提拔身边人,执鞭、捉刀、挡枪,背锅,能抄近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来时白露,去时秋分,张蒙方为武松定制的中秋家宴,让武松看尽花好月圆。武松戴着头巾赴宴,如果不文面,都能算斯文人。后堂深处的鸳鸯楼,夜宴,女眷,丫环,洋溢着温香软玉的气氛。双宿双飞,鸳鸯楼的名色更适用于秦楼楚馆,不像修身养性的地方。但是张都监活的很通透,没有多余的道德追求,不在乎官声。鸳鸯楼的女主是张蒙方“心爱的养娘”玉兰,在武松看来是都监相公“花枝也似个女儿”。可以看出武松对玉兰心仪已久,也无意中暴露了张都监的年龄,武松不相信玉兰被收用过——都监相公如此爱我!李卓吾评论张都监:“可惜小人只因要陷害人,便将妻妾出来做引子,亦可笑也。”

玉兰是张都监的女人,结论可谓具眼。玉兰和武松一样,都属于工具人,玉兰的身世有潘金莲的影子。玉兰应景演唱流行歌——东坡作词的《水调歌•明月几时有》。玉兰令人惊艳的不仅是颜值,还有才华。玉兰把酒,“武松那里敢抬头,起身远远地接过酒来,唱了相公、夫人两个大喏,拿起酒来一饮而尽,便还了盏子”。不调戏良家妇女,是武松处理男女关系的底线,武松招惹“坏女人”孙二娘、蒋门神小妾,是性压抑的生猛反弹。与其说武松爱慕温婉端庄的玉兰,不如说武松被上流社会优雅的所折服。张都监赐婚:“此女颇有些聪明伶俐,善知音律,极能针指。如你不嫌低微,数日之间,择了良辰,将来与你做个妻室。”

武松起身再拜道:“量小人何者之人,怎敢望恩相宅眷为妻?枉自折武松的草料!”

再拜,刻画了武松的患得患失。张都监笑道:“我既出了此言,必要与你。你休推故阻,我必不负约。”

笑什么?笑武松单纯——连残花败柳也无福消受。都监相公比武松更钟意玉兰,多了一层默契。文章没有铺陈夜宴的丰盛,细节只涉及劝酒重器“大银赏钟”。海量的武松唯一一次避酒,提前退席。如果不是因为张都监盛情难却,这种场合武松早就避嫌。武松回到前院的住处,精神亢奋,“除下巾帻, 拿条梢棒,来厅心里月明下使几回棒,打了几个轮头”。长兵不是武松的短板,席间张都监问过武松枪法。“仰面看天时,约有三更时分”,武松回屋就寝。突然,后堂一片火急火燎的讨贼声,搅碎了宁静的夜晚。武松第一个念头想到了玉兰,操起哨棒直奔后堂。后堂昏黑一片,玉兰慌慌张张走出来指道:“一个贼奔入后花园里去了!”

玉兰请君入瓮,武松很听话:“直赶入花园里去寻时,一周遭不见。复翻身却奔出来,不提防黑影里撇出一条板凳,把武松一跤绊翻。”

七八个军汉走出来,叫一声:“捉贼!”

当场把武松绑了——准备好了麻绳。这完全是误会,武松急叫道:“是我!”

为了让武松束手就擒,张都监全家总动员。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只见堂里灯烛荧煌”,众军汉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厅前。张都监坐在厅上,一片声叫道:“拿将来!”

明火执仗,多么讽刺。武松叫道:“我不是贼,是武松。”

张都监恨铁不成钢得骂道:“我倒要抬举你一力成人,不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却才教你一处吃酒,同席坐地。我指望要抬举与你个官,你如何却做这等的勾当?”

张都监继续给武松灌迷魂汤,还在封官许愿。武松大叫道:“相公,非干我事!我来捉贼,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贼?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做这般的事!”

去死吧!张都监人赃俱获。“众军汉把武松押着,径到他房里,打开他那柳藤箱子看时,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却是些银酒器皿,约有一二百两赃物。”

柳藤箱是上锁的,谁是胠箧之贼?武松目睁口呆,脑瓜子嗡嗡的。张都监对武松所有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柳藤箱里除了栽赃还有武松的私房,武松半个月来的吃穿用度都是高价收费的。张都监翻脸比翻书还快,法办武松,连夜报官。武松被绑成抱头狮子,从都监府拖出去,哀嗥冤屈,惨叫声在空旷的月色里荒腔走板。人类习惯同情弱者,强人武松被抓反而具有喜剧性,包括关押武松的机密房,都是笑点。武松出场就是因为把清河县机密员打休克,在柴进家避风头。两年后,武松被稀里糊涂关进机密房,天道好还。武松认为这是内卷的结果。武松相信都监相公一定能明察秋毫,天明会来保释。武松还在想如何向玉兰解释,为了挽回玉兰小姐的芳心,要对天发誓,要用人格担保。武松的口头禅就是“我是什么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什么什么样的人”,自恋型人格。天明,知府提审惯犯武松。武松上次见知府,在两月之前,地点不变。那时武松给知府的印象就很跩,一直跩安平寨牢营。知府看罢诉状,不容武松分说,发落道:“这厮原是远流配军,如何不做贼?以定是一时见财起意。既是赃证明白,休听这厮胡说,只顾与我加力打这厮!”

见财起意,就是武松的犯罪动机。如果昨夜武松不上当,张都监会立即实施B计划——安排玉兰携带金银酒器,制造一起“玉兰夜奔”的绯闻。那武松的罪名就是见色起意,拐骗妇女兼盗窃巨资。武松为什么会屈打成招,他不是很扛打吗,连一百杀威棒都不怕。因为“那牢子狱卒拿起批头竹片,雨点地打下来”,这个比喻既夸张又幽默。板子像雨点一样不计其数——刑讯不带这么玩的;板子和雨点轻重失衡,重话轻说;挨板子就像毛毛雨,肉烂了粘在板子上,血肉横飞。武松再撑,也改变不了判决结果。武松招供,被打入死牢,反而可以苟延性命。武松挡人财路,在同贪腐集团的斗争中,个人英雄主义是完败的。武松被重点关照,“一双脚昼夜匣着,又把木杻钉住双手,哪里容他些松宽”。次日,武松的“刑禁都放宽了”,武松看到了越狱的希望。施恩来送饭,给武松的越狱计划泼了一盆冷水——没有人会为自己的轻举妄动买单。施恩来探监,完全是硬通货开路,“三二十两银子分俵与众小牢子”。监外的情况更复杂,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都是一伙的,不仅买通了知府,“押司孔目上下都使用了钱”。张团练为了抢地盘,除了分肥蒋门神,还要馈赠张都监干股,继而打通审判武松的每个环节。快活林的月入是绝密,施恩未必对武松说实话,否则张团练不会下这么大的本钱。施恩父子吃独食,打破了官场权利相等的游戏规则。施恩父子的人脉集中在政法系统的节级、孔目等下级官吏,在官场内斗中处于劣势。“众小牢”正是对手的关节未到处,施恩撒钱至少可以确保武松不受虐待。施恩三入死囚牢,倒没有太多的风险,费钱费事而已。不怕费事,正是施恩的可贵之处。昨天,施恩带着二百两银子跑门路,辗转找到好友康节级。康节级很惭愧:“一应上下之人,都是蒋门神用贿赂。我们都接了他钱。”

这个笑话有点冷,对手提前布局,让施恩不寒而栗。事情的一线转机,就是当案叶孔目没有同流合污。知府定要结果武松性命,只有一个叶孔目不肯,因此不敢加害武松。冲着施恩的友谊,牢头康节级顶着来自上峰的巨大压力——只要牢里谋他性命,让武松吃好喝好。施恩死活塞给康节级一百两银子,这是武松“今日得宽余”的缘由。熟人看在面子的份上收银子,生人看在银子的份上给面子,里外都是人情世故。武松罪不至死,叶孔目面折庭争,和整个官场划清界限,这是清流的决心和力量。施恩通过叶孔目的知己,转达了一百两“养廉银”,为叶孔目撑腰。叶孔目原本就同情武松,把那文案做得活泛。“今来又得了这一百两银子,亦知是屈陷武松,却把这文案都改得轻了。”

在政以贿成的孟州,养廉银属于安慰奖。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大字报——血溅鸳鸯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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