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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日子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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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6章 日子不好过“就在昨日晚间,周氏与曾氏两家在争水之时大打出手,双方互有伤者,乡啬夫赶到制止了争斗,大哥...亭长昨日睡得早,赶来报信的人由下吏接待,便替亭长去了解此事。”

陈操昨晚说完大人一事之后便看出了赵信的不愉快,随后才知道,感情在他们这里,‘大人’乃是家中父亲的称呼,爷爷则称呼为‘大父’,闹了一个大尴尬的陈操脑子转的极快,当即便说在蓬莱外海之时,当地的百姓称呼官吏统称为‘大人’,这才免除了尴尬。两人随后便开始私下喝酒,到最后差点斩鸡头焼黄纸,弄来弄去,才定下‘大哥’的称谓,只不过赵信面浅,只敢在私下如此称呼。“两家争水可是历来之事?”

赵信点头:“唐河支流自西往东,周氏在乡北,占尽地利,曾氏于乡东,用水却要经过周氏的田亩之地;开年之时两家因为春耕用水就打斗一次,彼时乡啬夫与三老均出面制止,县中都水官亲自到场,与两家协定自午时前为周氏所用,午时之后为曾氏所用;此次争斗,乃是因为已经过了午时三刻,周氏未曾开闸放水,致使曾氏乡民前去理论,两家遂有此次冲突。”

“这个事情归咱们管?”

赵信点头:“亭所虽然主要是缉捕盗贼,但却在这种事情上必须配合乡啬夫,先前啬夫得到消息已经派人来唤,下吏刚刚也是从乡北而返,听闻三老也派人进城去请都水官,或许在午时之后咱们还是要去。”

抢水打斗历朝历代都有,打死人都不用偿命,但官府一般都会加以制止,是以在新朝,抢水很少有打死人的情况发生。“乡啬夫、三老是谁?”

面对陈操的询问,赵信道:“乡啬夫与三老皆是乡南张氏所领,只因为周氏与曾氏历年有嫌隙,是以县中特意如此安排。”

陈操没管这些,看着自己亲手制作的泥范,这才一晚上,刚刚成型,上火至少需要两天,于是看着赵信:“给我一把趁手的兵器。”

赵信有些尴尬道:“亭长不知,咱们亭所内的武库都是县中各乡淘汰的残次品,仅有一把卖相颇好的环首刀,只不过上面有十几口缺,装样子可以,却不堪使用。”

陈操长叹一声,想着宋澈、章熊和曹真这些人哪个不是腰挎豪横剑,手握金刚刀的买主,换到自己这里,居然连一把像样的兵器都拿不出手,白瞎了自己手中这些铁料。“那粪叉...”“别提粪叉了,”陈操打断了赵信的话:“且去将那刀拿来暂时充当门面...”...新都因为是王莽的封地,也算是龙飞之地,是以颇有些山清水秀的模样,唐河乡以北三闾之地,便是周氏的地盘,陈操在赵信的带领下抵达之时,两帮人正在一处高地地势的水渠旁争吵不休。见着求盗赵信赶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人,周氏家监便开口道:“赵求盗,这位可是咱们下水亭新任的亭长?”

“正是...周家监,这位便是咱们下水亭的新任亭长陈操。”

水渠下游一帮人也挤出来一人,朝着赵信和陈操分别揖手:“陈亭长,可是从赵求盗那里知晓了此间干系?”

未等陈操开口,周氏家监便开口嘲讽道:“曾凡,汝家可要知道,这几日唐河水不似往年,吾家之地尚未灌溉完,汝家也要按照先来后到。”

“周春,去年在都水官、三老、啬夫的面两家订立协约,午时之前汝家灌溉,午时之后吾家用水,汝等单方面撕毁协定,就不怕都水官惩处尔等?”

周氏家监周春冷笑一声看着曾凡道:“吾家在水渠上游,不论如何都要讲究先来后到,曾氏若是觉得灌溉时间少了,自可从水渠挖支渠便是,今日便是都水官来了,事情也是这样。”

曾凡朝着站立在侧的陈操拱手道:“陈亭长,此间事还请陈亭长给一个说法。”

未等陈操开口,周春便冷笑:“曾凡,汝却是老糊涂了,下水亭专管缉捕贼盗之事,此间事却不是下水亭的管辖,乃公好教你知道,都水官前日去了宛城交告,便是要等都水官回来,那也是五天之后的事情,彼辈勿要再继续闹事了,各自归家去也。”

“你...”曾凡被气的有些答不出话来,他身后的徒附便有些情绪激动,一见如此,一旁的赵信立刻挡在了曾氏族人面前,好言相劝,然后不停的给陈操眼色。陈操倒是清楚了些事情的缘由,本来他是两不相帮的,却被周春一番话给呛的有些不舒服,当然,即使这席话并不是针对陈操,但明白人一听还是能理解周春是在变相警告陈操这里的事情他管不到这里。“怎么,汝等当吾这个下水亭亭长是摆设不成?”

再怎么也来了好几天了,陈操这‘之乎者也’的功夫虽然不到家,但临阵变通还是会使用一些。周春正眼都不瞧陈操,冷哼一声便转过了身子,看向一边,陈操见状,接着道:“赵信,你可知道,我朝律令,斗殴伤人亦或致死如何处置?”

赵信来之前早就恶补了一番相关的律法,便高声道:“当律:‘凡贼斗伤人、杀人者,前者与盗贼同罪,笞两百或徙三百里,后者为弃市、腰斩。’...”陈操说着便看向了身后的曾凡:“曾家监,汝家可有伤者?”

“有...”曾凡大声喊道:“有...”周春闻言再次冷笑:“陈操,汝新来不知情况,乃公不怪罪与你,此乃新都,陛下龙飞之地,可不是你那穷山恶水之地。”

陈操心中一阵火起,这厮明里暗里居然说自己是‘刁民’,自己却摆定了姿态了要和这个家监斗上一斗:“周春,汝家可有伤者?”

曾凡在旁喊道:“周氏族人凶猛,在唐河乡是出了名的恶徒,周氏徒附当中还有不少游侠,若不是有朝廷律法管束,便是翻了新都又如何?”

“放你的狗屁...”周春大骂,这曾凡居然暗地指使自己是新都的恶霸土豪,想到自己只是唐河乡三大姓其一,连育水乡的宋、章两氏都比不上,顿时心里就窝火了:“曾凡,今日之言,汝家主若是不出言来辩,乃公立刻上报县寺,让县宰来评理。”

双方立刻便吵闹了起来,陈操喝止了两家,站在中间,高声道:“赵信,按律,周氏徒附伤人者,该当何罪?”

“回亭长,伤者未及重伤、死,当笞两百...”周春再道:“陈操,汝不过是个外来人,切莫在此间当了真,乃公劝你还是赶紧带着人离去,不然出了什么事情,且不是你这个小小的亭长担当得起的。”

陈操这才注意到,周春身后的一些徒附族人居然拿着环首刀,两三人手中还带着弩机,好家伙...本来想要装比,没想到刚来就碰到了硬骨头,这让陈操大呼哀哉,想不到初来乍到,连崭露头角的机会都没了。“怎么,彼辈想要在乃公面前动粗不成?”

闻声而看,章熊带着乡游缴所内的吏从赶来,一个个都拿着刀剑,当先两人还端着圆盾,身后还有四个拿着弩机的大汉。见到章熊赶来,周春和曾凡的脸色立刻变了样,这的确是个看脸的时代,章氏乃是育水乡的第二大豪右,家中徒附门客加在一起不下两百,虽然这里是唐河乡,但章熊这个育水乡的大豪却是本乡游缴,因为本身是算是武职,权力在乡三老和啬夫之上。“章游缴,这件事...”“什么事?”

章熊厉声呵斥:“吾只看见尔等拿着兵器想要对本乡下水亭亭长动手,怎么,本朝法令在尔等这里是摆设不成?”

“岂敢...”周春低声下气,章熊这个育水乡的豪右之家他们周氏便惹不起,更何况对方来的人明显比自己多,关键他们是官,自己这边虽然在县中有些关系,却终究是民。“谅尔等也不敢,”说着章熊朝着陈操使了一个眼色,让他站到自己的身后去,然后在两家水渠边站定,厉声道:“尔等两家去年便在都水官的见证下签订了协约如何用水,吾在此重申一次,此事最好不要捅到都水官那里去,否则彼辈都没有好果子吃,便是周堪和曾厦两人在这,少不得要笞仗五十...”说着章熊怒目看着两帮人:“怎么,还不离去,当真要乃公把你们都带回乡所不成?”

两帮人悻悻的朝章熊拱手,然后在周春和曾凡两人的带领下离开。章熊喊着一个周氏族人道:“午时一过,水渠开闸,若是再让吾知道你们不放水,休怪吾不领情了。”

两帮人离去,章熊看着一脸发蒙的陈操,这才上前拍了拍陈操的肩膀:“良策不必自责,此间事非朝夕可制,汝又新至,难免被这些人压制,且看日后。”

...陈操和赵信返回亭所之后闷闷不语,赵信便道:“大哥也不必自责,唐河争水的事情从周、曾两族迁至此处便一直存有,听家中长者言已有百年,汉成帝时还有因为争水相斗而死者,安稳了二十几年,现在又出这件事,想来是因果循环而已。”

陈操之所以闷闷不乐,是感觉自己被骗了,虽然当时他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却发现自己这个小小的亭长在一个豪右的眼中居然都还没有上别人的眼,自己一番狐假虎威居然连毛都不是。反观章熊这个新都土著,身为大豪之家的人,随身徒附装备精良,一出现便简单的把两家人处置稳当,连乡啬夫和三老没有解决的事情,他一抵达便轻松解决,反而被别人所救。也是,陈操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若是真的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眼前这个赵信会怎么做?人是不能试探的,也经不起试探,最后他感觉被骗,是那么多年的小说白读了。“书中都是骗人的...”赵信听闻陈操默默念了这一句,然后道:“下吏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却知道三代以降,书中的知识可以让人在世间有立锥之地。”

陈操抬头看着赵信,才想起这厮的兄长是一个靠读书即将外放的郎官,不禁道:“赵信,认识你这么久,不知道你家住哪里,连你的表字也不知道。”

“下吏家住乡南里闾,是一个单独立户的小众之家,逢年时节还得去给张氏送情,至于表字,下吏惭愧,下吏没读过书,至今还没有表字。”

陈操若有所思,然后道:“汝父去世,家中何人带丧?”

“家兄远在常安,家中还有幼弟,带丧者,信也...”陈操长叹一声,心想自己这个穿越除了带了一个黑科技之外,好像什么好运气都没有,念及此处,便不作他想,来到后院的炉灶处。泥范以细沙土所致,已经由陈操自行范好了刀身的模样,第一步已经完成,其二便是转炉;炼钢所需转炉亭所没有现成,不过让陈操欣慰的是,赵信是一个办实事的家伙,午时之前便从县中匠户处拉来了一个小型的炉灶,按照陈操所讲,这是那私人匠户昨日趁夜所致,虽然不能大批量的生产,但一次性炼制打造三把刀剑的钢水足以。时至天黑,赵信没有等到陈操所谓的雁翎长刀,反而看见陈操提着一个圆口内部凸出的纯黑之物,两边居然还有如同耳朵一把的挂钩。“大哥,此乃何物?”

陈操满身黢黑,雁翎长刀今天是不行了,不过临时泥范改制炒菜锅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顺手他还制作了一个锅铲。“中原之地,庖厨之法无非蒸、煮、炙,所用无非瓮、甑、鬲等物,陶碗所制有碎又脆,反观我蓬莱外海之地,所用便是此物,称之为‘锅’...”“锅?”

赵信拿着看了看:“何用?”

陈操懒得和赵信解释,便道:“你且去找些猪肉来,另外在有些猪油,有辣椒吗?”

“辣椒?何物?”

陈操一愣,这才想起辣椒是明朝才传到中国的,便笑道:“辣椒也是我蓬莱外海的产物,食之,便是在寒冬无御寒之物下,也可轻易让人渡过去,”解释了一通,陈操放弃了和赵信的说法,然后挥手:“你且赶紧去,今日且让彼辈看看乃公的庖厨手艺。”

陈操不喜猪肚子那点油膘,索性直接用来炼油,只是看的一旁的赵信连连摇头道:“豕肉虽贱,但吾家可不敢这么浪费,若是遭长辈看见,少不得一顿数落。”

陈操文化底蕴不低,豕肉说的就是猪肉,有一个成语叫做狼奔豕突,说的就是猪,眼见那些个肥膘全部化成了黄色的猪肉,趁着这个档口,陈操把能下的葱头姜粒花椒全部放进去,炒出香味之后便将精瘦肩肉一齐放入,最后便是做为配菜的苏叶,撒上少许粗盐,起锅...“大老远便闻及一阵香味,吾便猜测是良策在鼓捣吃食,大哥,咱们来的却是时候。”

陈操正准备动筷子,便见章熊与宋澈二人齐齐踏入亭所,身后还跟着黄纯和曹真...“不知道宋大哥来,小弟这边就炒了一个菜。”

“炒菜?”

饶是宋澈也皱起了眉头,但见小几之上确实只放着一碟肉菜:“可是常安那边传来的庖厨之法?”

赵信站立在一旁,朝着宋澈拱手:“游缴不知,这是亭长在蓬莱外海之地习来,便是庖厨所用器皿也不是我中国之物。”

“吾不多说了,立刻尝尝。”

章熊典型是个实践派,拿起陈操还未动的筷子便夹了一片瘦肉合着苏叶放入嘴中,嚼了几下,便不停的发出‘嗯嗯’之声,然后又连着夹了几次。“哎文山兄悠着点,我只炒了这一盘,没多了。”

章熊几口咽下:“良策这小气劲,回头吾让家中带来半扇豕肉,你且好好给吾一做,”说着章熊将筷子递给宋澈道:“哎呀,若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少不得俏摸喝上一口米酒,配此肴,难保比不上北阙甲第中的三公九卿吃食。”

被章熊这么一说,宋澈也耐不住试了一筷,便是身后的曹真和黄纯都一人夹了一口。嗯哼声不绝于耳,随后便是几人的赞叹,宋澈抿了抿嘴,他宋氏可是育水乡的第一大户,家中也不曾有此吃食。“想不到蓬莱外海之地有咱们中国没有的东西,看来扬州蛮夷的叫法,兴许是当地人对那些出海百姓的一种艳羡矣。”

宋澈定了一个基调,陈操倒不稀得他的夸奖,只是看着一盘菜在几人的夹击之下居然就剩下了少许,内心一阵可惜,此时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章熊倒好,吃完还不忘调侃一句:“大哥,这良策果不是咱们中国之人,才近午时尔,居然就准备吃食了。”

黄纯是他们几个当中少有的文化人,便接口道:“‘《淮南子》有云:至于桑野,是谓晏食,至于悲谷,是谓哺食’,良策于此时进食,可是倭国的习俗?”

陈操虽然对于他们引经据典听不明白,但却也没有径直摇头晃脑。只是平淡道:“蓬莱外海不止倭奴一国,之外还有数十小国,只是他们的习俗的确如此,一日三食,却不似咱们中国,只一日两食而已,我随生于中国,却长于外海,习俗方面自然与中国不同。”

陈操可是深有体会的,早上十点左右才吃早饭,下午四点左右便吃晚饭,一日仅有两餐,实在是对不起他这个精贵的胃,是以他准备从现在开始,自己行一日三餐的准头,也不管赵信吃不吃。宋澈认为言之有理,便自顾点头,然后道:“吾等先前还担心良策于此不甚习惯,想来是吾等多虑了,对了良策,亭所人手你可有所安排?”

陈操摇头:“我新来乍到,对于唐河乡都不熟悉,凡事还得靠着求盗赵信,至于亭所从属,暂时没有安排。”

陈操那一世可是对于公司政治清楚的很,为了避免宋澈在下水亭插手自己,便接着道:“所以不久前我去找过公明兄,这不,先前抢水之后,我倒是深有体会,亭所平日只做抓贼缉捕的勾当,我的身手还是可以的,抓一区区蟊贼不成问题,若是有大事发生,赵信乃是唐河乡土著,去向文山兄求援想来不是什么困难事;”说着陈操阴阳怪气道:“再说了,文山兄今日吃了我的肉,俗话说的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哈哈哈...”宋澈和章熊都不禁大笑,章熊笑道:“好你个陈良策,感情在这里等着吾,也罢,今日吾也改改哺食习惯,与良策在日中就食,且等着,我这就让从属回家取米酒来。”

曹真也笑道:“上水亭与下水亭不过五里,一炷香的来回,吾也回去取些豕肉来,让良策与吾等尝鲜。”

...众人饮酒至天黑,因为本身就是官家人,只要没有县邑中的上吏下来巡查,根本也不管群饮之罪了,各自由家中仆从搀扶回家。赵信喝了不少,红着脸看着一本正经的陈操道:“亭长好酒量,居然没有丝毫反应。”

陈操不以为意,他天生喝酒不脸红,醉的再厉害也不会,再说,这个时代的米酒哪能与后世五十多度的白酒相比,便是二锅头他也能干个三斤不倒。“赵信,今日你却是吃饱喝足了,明日记得要把我给你说的炼铁的东西找齐,还有木炭实在精贵,火力欠缺不说,燃烧得也不久,这价格也便宜,你能不能给找些煤炭来。”

“煤炭?”

赵信听了一个囫囵吞枣,趁着酒劲上来也不回家,索性就住在了亭所内。陈操叹了一声气,包中唯一一支圆珠笔是他的宝贝,没有纸也不舍得画图,简牍刻画他也不会使,所以只能在泥地上画一画,开始打算如何炼铁制物...“就这些钱财,能支应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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