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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当宋文彬离开营地的时候,温度更低了,不仅是现实中那降到了零下十五度的极北荒原,更有这个团队内部那微冷的气氛。
宋文彬原本以为苏缇娜是开了一天车,累的不行,所以才一肚子不爽,睡一觉醒了差不多又会去和霍雨贴贴。 但这一次他的判断产生了错误。 自从那一餐过后,向来嘴巴从来闲不下来的苏缇娜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她一整天都没什么话,只是默默和团队的机械师在雪地里修自己那台东方红的滚轮。 霍雨倒是神色如常,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反倒在苏缇娜维修拖拉机的时候在一旁出主意,帮忙递工具。 苏缇娜也显得很客气,每次霍雨给她递工具的时候,她都会说谢谢。 但也只是说谢谢,在镜头前,她一直和霍雨保持着某种官方的假笑,那种假笑宋文彬在她身上见过很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见她对同事使用。 更离谱到是,若是霍雨对她有什么要求。无论是烧热水,收帐篷,还是一起来吃饭,她也会客客气气的服从,但口中的回答永远不超过三个字。 嗯。啊。好的。知道了。 宋文彬从来没见过这两个女生有过这样的情况,虽然在加勒比海的时候,她们之间也有过争端,但那争夺非常的直白,吵吵闹闹的就过去了,宋文彬也知道她俩在吵什么。 但这一次却和之前任何一次不同,一丝淡淡的压抑笼罩在小小团队的上空,而宋文彬却不知道这压抑来自何方,这让他无所适从。 老实说,他有些懵,又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上路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产生了变化呢。 修好车,辞别了热情的养殖场老板邵峰后,三人重新踏上了去极点的步伐。 而外人消失之后,氛围变得更怪异了,这一路上,霍雨骑着雪地摩托跟在节目组的人走在最前面,一言不发,她不说话,苏缇娜也没话了,慢吞吞的走在最后面。两人都变得沉默起来。 宋文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坐着狗拉雪橇处在中间,感觉有点难受,有种和谁说话也不太好的感觉。只能默默的抱着伊莎贝拉,从她毛茸茸的躯体中索取温暖。 在离开陆地进入冰盖的范围内之后,节目组和他们谁也不敢开的太快,毕竟从这里一直到极点范围内都没有陆地了,有的只有正在消融的冰盖。 每前进一小段,三人都要下来检查一下冰面的厚度,然后对冰面的厚度进行一番评估后,才敢继续前进。 只有这时,三人之间才能进行简短的沟通。 “这里冰面有四米厚,可以继续前进。”霍雨这样对宋文彬和苏缇娜说道。
苏缇娜:“哦。”“这里有一道裂缝,不能走,你注意一点。”
一道冰裂缝前,霍雨这样说道。
苏缇娜:“哦。”又一个脚印前,霍雨说道:“这附近有北极熊出没,我们要靠紧一点。”
苏缇娜:“哦。”
宋文彬实在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俩到底怎么了?”
“啊?什么怎么了?”
霍雨问。
“没怎么。”苏缇娜回答。
“我觉得你们怪怪的。”宋文彬说道。
“怪怪的,我不是挺正常的吗?哪里怪了呀。”霍雨问道。
“没有怪。”苏缇娜说道,依然是三字箴言。
宋文彬:…… 问了几句之后他就不问了,众所周知女性是一种极端复杂的生物,甚至比地球的气候系统还要复杂。宋文彬他不想管女生之间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了,说又说不明白,态度嘛又很奇怪,还不如和自己的狗狗在一起舒服。 这一天,三人在冰盖上慢吞吞的前进了七八十公里,并没有遇到太多阻碍,第二天,他们继续前进。 霍雨和苏缇娜依旧保持着那种怪异的,拧巴的,若即若离的关系,好像在隔空进行令人无法理解的内力较量一样。 中午的时候,摄制组和三人来到了一处坑坑洼洼的冰盖边,这里的冰层厚度肉眼可见的比其他地方薄。 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北极的冰川因全球变暖而分裂融化,如今虽然时间入秋,气温降到了零度以下,但是有些地方冰冻的时间尚短,无法形成那数米厚的坚冰。 而一带显然正是夏天断裂过的地方,两旁高耸的冰川像小山一样,节目组的车停下来的不远处,则是新凝固的冰盖,它呈现出微微的淡蓝色,有的地方甚至能看见下面北冰洋的海水。 来到这里,宋文彬很紧张,虽然这个节目的定位是一档娱乐节目,可面对的危险都是真实的,这种地方可以说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他停在霍雨身边,问道:“这里厚度是多少?”“一米三。”
霍雨说道。 一米三,宋文彬心想这要是放在其他地方算是了不得的厚度了,但是在北极,这种厚度已经非常薄了,毕竟他们过来的很多地方,其冰层的厚度都是十米以上的。 这种厚度,他不敢让摄制组的成员贸然前往,因为他们的车都是厚重的越野车,质量很大,一旦出事将非常难以救援。 后面的苏缇娜这时候也跟了过来,她从车里下来,来到这片因为新冻上不久的冰面上,抱着胳膊瞪着冰面,不说话。 霍雨说道:“先等等,这冰很薄,你的车贸然过去会很危险。”
“哦。”
苏缇娜说道。
霍雨见她还是一副摆烂的模样,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宋文彬说道:“我雪橇最轻,我在这附近探一探,看看能不能探到一条厚点的冰面开过去,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跟你一块过去。”
霍雨说道。
“不太好啊。雪地摩托还是有重量的,万一遇到那种超级薄冰会很麻烦,还是交给狗狗吧,伊莎贝拉已经在这里走过很多次了。”宋文彬建议道。
“傻不傻,你雪橇不是有两个位?”霍雨说道,“你坐前面我站后面不就行了。”
宋文彬一想也的确是这个理,于是就看向苏缇娜,想让她在原地等待一下。 “我也去。”
可苏缇娜却冷不丁的说道。
依然是三个字,但是不一样的三个字。 “啊?”霍雨皱眉。
“我也去。”苏缇娜重复。
“你….你去不了啊。你的车太沉了,我这就是在为你探路啊。”宋文彬也懵了。
苏缇娜走到宋文彬的雪橇边,从上面取出两根滑雪板,弯腰系在脚上,固执说道:“我要去。”霍雨抱起胳膊,歪着脑袋。 “去去去。”
宋文彬赶紧举手,打断了任何争论的可能性:“一起去,就一起去,谁也不许说话,安心测量。”
做出决定后,宋文彬解开雪橇后沉重的物资,只带了雪橇架子,他坐在雪橇里,霍雨站在雪橇后,苏缇娜则踩着滑雪板拉着雪橇,三人一起踏上了测量冰面厚度的危险之旅。 然而一路上。 宋文彬沉默。 苏缇娜沉默。 霍雨沉默。 见鬼了!!! 宋文彬内心疯狂咆哮,这他妈在搞什么东西啊!!! 狗狗拉着三个人在冰面上跑了十来分钟后,宋文彬实在忍不了,他不顾严寒,叫停雪橇,挣扎着爬起来,走到雪橇后的两人面前,问道:“我说你们两个,是在冷战吗?”
两人很惊讶。 霍雨诧异道:“你在说什么啊?不是你不让说话的吗?”
“你不要把我当傻子!”
宋文彬嚷嚷警告道:“我丑话可说前头,这可是北极,非常危险的北极,教练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我们要好好照顾好彼此的关系。”
“没有冷战啊,你想多了。”
霍雨说道:“小碧池开车是很累的,我骑车也是很累的,你总不能指望我们在这么冷又很累的情况下还谈笑风生吧,做不到的。”
宋文彬一时语滞,看着苏缇娜,问道:“真是这样的吗?”
“是的。”
苏缇娜淡淡说道。
“没有冷战?”“没有。”
苏缇娜说道。 “我要听见三个字以上的回答。”
宋文彬严厉的说道。
苏缇娜忍不住笑了笑,推了宋文彬一下,小声嗔道:“你有病啊!”宋文彬见她一笑有如春风解冻冰霜,这才点点头,笑道:“这才对嘛,有什么事不要压着。”
说着,他看向霍雨,却看见霍雨将手里的声呐丢过来,她抱着胳膊冷冷说道:“看来你是一点都不累,既然这样,后面探路的事就交给你了。”
“好说好说。”
宋文彬拿着声呐,笑嘻嘻说道。 两个同事之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间隙,这让他很开心,他摸了摸伊莎贝拉的脑袋,说道:“宝贝,交给你了,帮我探条路出来。”
伊莎贝拉斜了他一眼,呜咽了一声。 从车座上跳下来。 在冰原上东闻西闻起来。 随后,它选择了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雪橇继续前进。 没走多远。 伊莎贝拉突然停了下来。 宋文彬来到伊莎贝拉身边,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伊莎贝拉用爪子点了点冰面。 汪了声。 宋文彬拿过声纳测试了一下,果然这里的冰面厚度下降到了一米不到的厚度,在这样的冰面下开车是非常危险的。 “真的是好狗,多亏你了。”
宋文彬爱抚着伊莎贝拉的脑袋,说道:“看来这条路不能走,帮我再找另一条路吧。”
于是伊莎贝拉又在冰面上嗅了起来,嗅了一会儿,它带着雪橇狗群往另一个方向跑了起来。 没跑多远。 汪!! 她又叫了一声。 宋文彬弯下腰,拿着探测器一探。嗬!冰面三米厚,可以安全行驶,他顿时大喜过望,抱着伊莎贝拉奖励了她一块小鱼干,顺便rua了rua她的耳朵,在她脑门上亲了一口,说道:“你真是全北极最棒的狗,太棒了!!”
在训练营时,训练师交给宋文彬的训狗方法无非就两条,皮鞭加奖励,奖励自然包括小鱼干和口头夸赞。和那些严厉的皮鞭相比,宋文彬更习惯于后者。 只是他的奖励动作在旁人来却有些不堪入目,霍雨看着他,面露嫌弃加厌恶,苏缇娜则有些淡淡的忧虑。 然而伊莎贝拉这一次却对宋文彬的鱼干全然没有兴趣,她直接把鱼干含到嘴里吐了。屁颠屁颠的跑到一旁,嗅了起来。 宋文彬只当她沉迷工作,赶紧驾驶雪橇跟在她后面。 伊莎贝拉越跑越兴奋,弓起背,尾巴也不自觉的耷拉下去,好似一只雪地上的白狼,一众雪橇犬也跟在她身后狂奔。 没一会儿,宋文彬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伴随着伊莎贝拉的奔跑,他身下的冰层肉眼可见的蓝起来,并且到处都是裂缝。 那裂缝中甚至能看到流动的海水,宋文彬警觉,赶紧拉停了雪橇。 他匆匆来到伊莎贝拉身边,问道:“不对啊,伊莎贝拉。这里的冰面只有半米厚了啊,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令他感到诡异的是,伊莎贝拉安静了下来,一直以来吵吵嚷嚷一刻也不能安静的狗群们都安静下来,它们站在碎裂的冰层边,吐着舌头,嗅着空气中的风声。 宋文彬从来没在伊莎贝拉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态,那是极度的专注和渴望,由于过分专注,使得她整只狗看起来就像是北极的一尊雕塑一样。 “你…发现什么了吗?”
宋文彬小声问道。
汪!! 伊莎贝拉突然凶态毕露,把宋文彬吓了一大跳。 她骤然狂奔起来,动作快如闪电。其他的雪橇犬也在这一声令下之后疯狂加速。 为了探测冰面厚度,宋文彬放下了所有物资,让雪橇整体变得非常轻,这下十只狗疯狂加速让雪橇的速度一瞬间来到了三十多公里每小时,宋文彬站立不及被飞奔的雪橇撞到,促不及防的翻到在地,连滚好几滚,一下掉进一旁的冰裂缝里。 “宋大哥!?”苏缇娜尖叫起来。 她松开拉着雪橇的绳索,连滚带爬的一下冲过来,抓住了宋文彬的胳膊。 一旁的霍雨也跳了下来,冲到宋文彬身边,提着他的脖子把他给拽了出来。 老实说直到这时,宋文彬几乎都没什么感觉,他不知道自己的狗狗为什么突然就发疯一样的跑了出去,这些家伙明明一路上都很乖的…… 直到下肢传来刺骨的寒意,他才意识到自己掉冰水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