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吴剑一说,吴桐心中便知。自己用丹药吊了沈娘子五年的命,这时终是再无力回天了。吴剑自小便是跟随沈娘子的时间多过吴桐,初时吴桐并未在意。但日久了才感觉,吴剑对自己及澄江心有怨意。所以自吴剑筑基后,便拜在陈宫门下。吴桐与澄江说了,二人收拾一下,与吴剑一同御剑前往天都峰而去。掌门所在地,即便是吴桐也是在峰前十里落地,急急步行到陈宫夫妇日常所居的一处偏殿。陈宫儿子陈实此时已接了出来,见吴桐便流泪。众人进到里间。见陈宫呆立在床前,沈娘子已然过世了。吴桐上前捉着陈宫的手一时无语,二人呆立当场一时不知所措。澄江上前察看了一番,无悲无喜地与沈娘子整理了一番,唤过侍从,指挥众人准备沈娘子的后事。吴剑哭得天昏地暗,陈实有些茫然。一时间收拾利落,据沈娘子所讲,陈实扶灵回了洞庭畔,吴桐出面去寻了吉地安葬。修真之人本对生死看得极开,此事一时在云梦道中也无大的影响。却是陈实自母亲安葬完毕,便不打算再入山修行。吴剑千般劝说无效,只得随了他去。陈宫一时也是无语,不知这儿子受了什么样的启发,对修真失去了兴趣。对此事,吴桐却未致一辞。吴剑本就懒得理他,父子二人不再说话。澄江却了解吴桐,便私下审他。吴桐只得坦言,以自己所理解修真玄理,当年因破境入神时强行提升修为,伤了根基。这几年又忙于俗务,修为提升缓慢不说。几场大战皆是与化虚境真人争斗,这根基便有了问题。以现在自己这样的修为,恐怕终生止步于此。自己尚不免有灰心的时候,如何去教育子侄。且陈实自筑基起便磕磕绊绊,所受压力自不必说,此时节让他在俗世缓冲也有道理,所以自己不劝陈实。澄江心思通透,仔细地盯着吴桐道:“你这人,当年我可是没有嫌你修为低!”
吴桐忙与她解释,全当自己俗世灰心所致。自吴桐不再理俗世事务以来一晃便是三年。而齐国与吴国在牛头山一战后,这中原便分为南北二朝。都无吞并天下的气力,只得隔江而治。龙山真人统一北原却不顺利,因其内战连连,南下之患一时也没有了。自此中原大地也算得上是天下太平,各处便多了些道观佛寺,修真之人也渐多了。吴桐此前在云梦后山收了个筑基后期的徒弟闲云,二三年便助他修为提升到筑基大圆满。再修行个四五年,只等真元足够时,便可冲击入神境。于是,吴桐便将丹修观的事务转与闲云打理,自己与澄江退隐在梧桐岭上少与人见。陈宫自从破境入神后,修为稳定。只有他时常来拜会吴桐夫妇。而吴剑修为精进,所以时常闭关,也不大来见他们夫妇。这时节正是秋水大盛时,吴桐与澄江作俗人打扮,在洞庭湖中驾一叶小舟,在烟雨中随意飘荡,澄江在仓内品茶,吴桐在船头看天。不知何时自己的小舟将人的渔网切断,听得对面船上人的大声斥骂,吴桐大笑,这是我自找的,澄江泯嘴笑着不语。吴桐出船篷,见对面三条渔船,船头立着三个渔夫,正恨恨地看着他。吴桐急与他们赔礼,船仓内一妇人却嫌吴桐只会口中致谦,吝啬的一钱不出。吴桐听过点头,问了渔夫网的价钱,道是三两银子。吴桐寻出三两的一块银子,隔空丢与一个渔夫当作赔偿,众人这才罢了。吴桐见湖中雾大,看了一下方位。却是地近大风先生墓地,便收了小舟,携澄江御风踏空而去,恰巧一阵风将雾吹开,见二人御风而行,渔船上人以为遇仙,唬得众人跪在船头祷告不已,吴桐急与澄江离开。上岸不远是一处小村落,吴桐便出钱,让一村妇整治了一些小菜并一壶村酒。与澄江步行去了大风墓地,将酒食先奠了,两人叩头礼毕。吴桐立在大风坟前,禁不住思绪飘摇。一时想到许多往事,一种缥缈难寻的感觉一时间将他吸引,若有所悟却又难明。澄江见他又伤感起来,便上前拉他出了墓地。去近前的村庄中散心,一路行来,见一个眉眼喜庆的小儿冲过身边,澄江顺手拉住她问话,借机转移吴桐心事。澄江本就美艳非常,在这小村中极为扎眼。见她亲近村中人,这些村民渐渐围了上来。吴桐忽觉神识一动,转眼望去却见如练静静地立在人后。澄江自然也感觉到了,三人相见也是意外。十年未见,容颜虽未有大改,气质却都变得沉静。澄江见刚才那小儿倚在如练膝下,也是惊奇。见村人多,吴桐挥手驱散众人,三人走到村外才立定。虽有怨言,澄江依然先问候映月师傅何在。如练惨然讲,此前师徒二人在汉阳苍吾山隐居。映月在破境时意外陨落了,自己便无意修行与破境,所以一直随俗在世间存身。吴桐感觉,如练修为不如以前,想是在俗世断了修真的心便会如此。见如练伸手抱起那小儿,吴桐看着但也不好问。如练见吴桐眼色便一笑道:“这战乱刚息,我在岳阳一带收养了三个小儿,还想着再过几年送入云梦道中修行,恰好你们来了也好。”
吴桐与澄江听过唏嘘不已,盛情邀请如练去梧桐岭上同住,如练谢绝。二人随如练去了她所住的小院,见院中有三个村妇在操持,皆是战乱幸存之人,另有二年岁略大的小儿在屋中习字。一进小院,却也安静祥和。三人坐定,各自讲起一些往事,皆是各怀感伤。返程时,吴桐没有了游山玩水的兴致,二人御剑转瞬便到了梧桐岭上。这多年,这里已是巨木参天。因澄江喜好花草,吴桐特辟出一方遍植搜罗来的花草。这时节,花草有开有落。吴桐与澄江二人坐在小轩中,皆有些懒散。见吴桐不时傻笑,澄江问到:“自从见过如练,你便时不时傻笑,难道想娶如练了却相思?”
吴桐笑着答:“如练当年是看上了陈宫,你又不是不知道。如练的事我已说与陈宫,不知这胖子何时下手。”
澄江俯身过来,贴着吴桐的脸讲:“你最近修为进阶神速,却不像是困在一境前的样子。俗心如此强烈,却是为何?”
吴桐转揽澄江入怀,嗅着花香并澄江的味道。笑着讲:“不为一朝风月而忘却万古长空,也不因万古长空而辜负一朝风月。这却是我自达摩那和尚处得来的天机。”
正说着,却听梧桐岭上禁制被触动,陈宫笑声先传了过来。吴桐皱眉道:“这胖子败兴!”
全书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