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宰了窦建德,又宰了不少窦建德的心腹,逼反了窦建德旧部刘黑闼,使河北再次陷入到战乱当中。 李渊不认为这是他的错,所以错的只能是窦建德旧部。 因此,李渊对窦建德旧部十分厌恶。 凌敬作为窦建德旧部,在李渊的武德年间不受重用,那说得过去。 但是在李世民的贞观年间也不受重用的话,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世民手底下的降将、降臣一大堆,只要凌敬愿意为他出力,他才不会在乎凌敬是谁的旧部。 但凌敬在李世民的贞观年间,依然只留下了寥寥几笔。 还是凌敬乞骸骨的时候,李世民找魏徵奏对的时候留下的。 所以李元吉果断排除了凌敬不受重用这一点。 凌敬是窦建德麾下的谋士,也是窦建德治下的国子祭酒。 可见凌敬不仅有脑子,还有学问。 一个有脑子有学问的人,怎么可能黔驴技穷? 即便是脑子不够用了,学问还能不够用? 所以,李元吉也排除了他黔驴技穷这一点。 所以李元吉猜测,凌敬是不愿意为李唐出力。 为何不愿意为李唐出力,李元吉大致也有猜测。 凌敬是个文臣、谋臣,讲风骨。 窦建德发现了他,启用了他,对他有知遇之恩。 窦建德战败降唐以后,他跟着窦建德一起降唐,为李唐出力,那也没什么。 可李渊反手杀了窦建德,杀了他的恩人,他巴巴的跑着为李唐出力,那风骨还要不要了? 他没造李唐的反就不错了。 “此人怕是不会为我所用吧?”
李元吉看向谢叔方疑问。 一个有风骨的人轻易不会被人收服。 谢叔方胸有成竹的道:“别人的话,臣不好说,但是他的话,臣有办法。”
“哦?”
李元吉双眼一亮,“仔细说说!”
谢叔方道:“臣在调查他的时候,发现了一桩趣事,他似乎在找门路,搭救窦建德的幼女。 而窦建德的幼女,就在掖庭宫,除了圣人,也只有您、太子殿下、秦王殿下,能将人救出来。”
放在以前,谢叔方绝对不会跟李元吉说这种话。 李元吉今日跟谢叔方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心里话,又讲述了一番自己的难处。 谢叔方感觉得到李元吉是拿他当自己人看,所以适当的突破了一下自己的下限。 李元吉乐了,“那我岂不是吃定他了?”
一个有风骨的人,无欲无求的话,你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一个有风骨的人有所求的话,那就很好拿捏了。 李元吉之前还疑过,凌敬既然是一个有风骨的人,那干嘛不在窦建德死后辞官归隐,反而在长安城内做起了一个九品芝麻官。 现在明白了,凌敬是放心不下窦建德的遗孤。 “反正臣觉得,圣人、太子殿下、秦王殿下,都不会帮他救人。”
谢叔方实话实说。 李元吉赞同的点点头,刘黑闼在河北闹的越凶,李渊就越恨窦建德。 刘黑闼快要攻克窦建德昔日所有旧地了,李渊估计已经恨死窦建德了。 凌敬敢去找李渊,李渊不送他们一起下去,那就怪了。 李建成、李世民碍于李渊的态度,即便是不会送他们一起下去,也会送他们其中一个下去。 所以现在能帮凌敬的只有他。 李元吉一念至此,笑着问道:“能帮的到他的只有我,那他想找的门路,肯定是我吧? 他准备找谁为他牵线,又准备用什么打动我?”
谢叔方点点头道:“他找到了府上的属官,代价似乎是一件稀世珍宝。 具体是什么,臣还没查到。”
“那就不用查了,你拿着我的手书去一趟掖庭宫,召窦建德的幼女到武德殿为婢。 再派人去请凌敬到宫里一行。”
李元吉笑着吩咐。 既然能将凌敬收入囊中,那他就不愿意多等。 至于谢叔方口中的稀世珍宝,他不太感兴趣。 齐王府不缺稀世珍宝。 缺了可以去找李渊要,还不至于贪凌敬那点压箱底的东西。 “喏!”
谢叔方躬身一礼,拿着李元吉的手书赶往了掖庭宫。 没过一会儿,就带着窦建德的幼女到了武德殿正殿。 窦建德的幼女年龄很小,只有八岁,看着粉雕玉琢的,挺可爱的,看人的时候怯怯的,被人盯着看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往人看不到的地方躲。 李元吉就盯着她看了两眼,她就躲到了谢叔方身后,紧紧的拽着谢叔方身上系盔甲的腰带。 “她在掖庭宫过的不太好吧?”
李元吉盘坐在长几后,看着躲在谢叔方背后不肯露头的小丫头,忍不住问。 小丫头怎么说也是窦建德的女儿,还是窦建德最风光的那几年生的,即便是不受窦建德宠爱,那也是锦衣玉食,从者如云,绝对不会养成这种怯懦的性格。 所以,导致她如此怯懦的,必然是掖庭宫的原因。 掖庭宫里住着一万多人,有人欺负人,有人被欺负,那是常有的事。 小丫头才八岁,就在里面讨生活,被欺负也正常。 掖庭宫里的人可不在乎小丫头昔日是谁。 毕竟,掖庭宫里不缺身份高贵的人。 什么皇帝嫔妃,王爷的王妃、夫人,公爷的夫人,侯爷的夫人等等,多如牛毛。 隋末唐初造反的人多,所以皇帝多、王爷多,他们的女眷更多。 李唐俘虏的女眷自然也就多了。 谢叔方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她在掖庭宫内过的确实不好……” 谢叔方点到即止,并没有多说。 小丫头在掖庭宫内过的岂止不好,简直是水深火热。 也不知道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女官,居然将她跟几个疯子安排在了一起。 小丫头见人怯怯的,就是被那几个疯子给吓的。 “她叫什么名字?”
“窦婠!”
李元吉点了下头,吩咐阿酒带窦婠下去洗漱。 阿酒走到窦婠身边,小声的跟窦婠说了很久的话,窦婠才从谢叔方身后怯怯的走了出来,跟着阿酒去洗漱了。 李元吉在窦婠走后,叹道:“掖庭宫应该挺乱的吧?”
谢叔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一万八千多身份不一的女人,关在一起,不乱才怪呢。”
李元吉感慨。 那些野皇帝、草头王的嫔妃们,一下子从高高在上的贵人,变成了被女官驱使的宫人。 不听话就会挨巴掌、挨鞭子、挨杖刑,巨大的落差之下,肯定会有人扛不住发疯。 一些能保持清醒的,恐怕也免不了勾心斗角。 毕竟,即便是宫人,也分三六九等的,要是能博一个出掖庭宫的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 “凌敬什么时候到?”
“臣去掖庭宫的时候就差人去请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李元吉点点头,拿起了一卷书,一边翻书,一边等人。 半个时辰后,阿酒将窦婠洗的干干净净,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带到了武德殿正殿。 窦婠洗漱过后,变得更可爱了,小脸红扑扑的。 穿着小小的浅红绣袄圆嘟嘟的。 就是性子依然怯懦,躲在阿酒背后不肯露头。 “挺好,挺喜庆。”
李元吉夸赞了一句,让阿酒带着窦婠坐在了他不远处。 窦婠到了没多久,一位面容清瘦,留着山羊长须的中年人出现在武德殿正殿门口。 看到了殿内的窦婠后,愣愣的站在原地。 窦婠见到了中年人,眼前一亮,但却没敢动。 中年人盯着窦婠愣了好一会儿,才正了正冠帽,迈步进了殿内。 走到殿中,极其讲究的向李元吉行了一个标准的揖礼。 “臣下牧监监丞凌敬,见过齐王殿下。”
李元吉仔细打量了凌敬一番,才缓缓开口,“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凌敬拱手道谢,坐在了李元吉右手边的一处空位上。 坐定以后,凌敬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不知殿下相召有何吩咐?”
李元吉笑着道:“我听说你在四处找门路准备见我,我很好奇你找我做什么,所以特地叫你过来问问。”
凌敬愣了一下,没料到李元吉话说的这么直白。 凌敬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的道:“殿下应该已经知道了臣找您的目的。”
凌敬的目的就是窦婠,窦婠又在李元吉一边跪着,李元吉要是不知道他的目的,那就怪了。 李元吉笑着点点头,“我确实知道你的目的,也能帮你达成心愿,但你能给我什么?”
凌敬的目光落在了窦婠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又落在了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也不急,就静静的看着。 凌敬的目光在窦婠和李元吉身上徘徊了三次以后,缓缓起身,走到殿中,对李元吉行大礼参拜。 “臣!凌敬,愿供殿下驱使!”
“很好……凌牧监果然是个聪明人。”
李元吉心情大好。 凌敬在他没有明确表露目的的情况下,就猜到了他的目的,这足以说明凌敬的聪明人。 若是凌敬一开口拿什么稀世珍宝说事,那他会看低凌敬几分。 “从今日起,凌监丞就充任齐王府记室参军吧。回头我会命李长史草拟一份任命文书,送去门下省,一应文书、官印、官服,会有人送到你的住处。 现在,我就先称你一声凌参军吧。 凌参军,起身落坐,跟我说说,你是如何判断出我有意招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