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鱼坊二楼的东西厢房之间，只隔了一道走廊，西厢房的动静，自然也瞒不过东厢房内的众人。但他们大多数无心关注，因为比起向来冷清的西厢房，东厢房拍卖的器物虽然品阶不高，但胜在件数多，种类齐，参与拍卖的结丹修士也时常有三四十人。这么一会儿工夫，东厢房的灵器堂已经促成了十多桩买卖。“下一件拍卖物，品阶依然是下品灵器，名为霸王枪！”

随着主持的筑基修士的介绍，所有人重新开始望向拍卖台。台下的一众结丹修士开始轮番竞价。王五九在这里已经待了些时分，但是始终没有看到合心意的兵器。“怎么，少侠不会连这些灵器都看不上眼吧？”

红染欠身凑到了少年身旁，她一直在观察这个祁阳散修，却始终看不出他真正的身份。王五九摇了摇头，出声问道：“红坊主，枯鱼坊可有品级不错的剑？”

“原来少侠想要的是剑？”

红染盈盈笑语：“本是有的，只是洛阳剑修稀少，多数汇集在邙山剑宗之内，昨日，我们已将库房内的全部剑器都尽数交付给了崔如山长老，少侠如果想要，可以到崔长老处购买。”

红染看向正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崔如山。“谢红坊主告知。”

得知消息，王五九拜谢红染之后，便径直凑向了正坐在角落里的白须老人。“崔长老？”

少年从身后拍了拍正喝着闷酒的崔如山。崔如山转过身来，看到是王五九，猛地一激灵，差点将还未咽下的酒喷出来。“你个老畜生有完没完？还要找老夫比试？”

崔如山破口大骂，右手摸到烈阳剑鞘上。“崔长老！之前多有得罪，我身为小辈，这不是特意来向您赔个罪嘛。”

王五九满脸真诚，攒积了十八年的笑容此刻全都摆在脸上。“我今年方才一百八十三岁，受不起你这么大的礼！”

崔如山摸着白须，听到他王五九的话，更是吹胡子瞪眼。开什么玩笑，这老家伙还不知道比他大多少呢，还自称小辈，要不要脸啊？王五九一愣，这家伙竟然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在他眼里好像很年轻的样子？不过他到底是有求于人，也不再辩解：“是是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啊，我今天是给您来赔个罪，差点伤了您的本命剑。”

“你还敢提这个！”

崔如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好心好意帮你试境解围，你呢，还意欲伤我的本命剑灵，真是连畜生都不如啊。”

“是是是，小辈知错了，知错了。”

王五九连忙点头哈腰。“行了行了，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呢，也不用跟我赔罪，犯不着。”

崔如山重新拿起酒杯，示意王五九走人。王五九赔着笑脸，仍旧杵在原地。“怎么，有事儿？”

见王五九还不走，崔如山不耐烦地问道。“崔长老真是神机妙算，我听红染坊主说，您昨日刚刚替剑宗接收了枯鱼坊余存的所有剑器，我身为剑修，却始终缺乏一把神兵。”

“嗷——”崔如山看着眼前少年难为情的模样，对隐藏在这副身躯下的老家伙更加恶心：“原来是有求于人呐？”

白须老人眼珠子咕噜一转：“你要是不亮明身份，休说你想要从我这儿买剑，就是老夫身上的一缕发丝你都带不走。”

“这个好说！”

少年心中欣喜：“祁阳散修王五九，拜见崔长老。还请前辈等会儿让我挑选一二。”

白须老人打量着面前作揖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不卖！”

开什么玩笑，随便编个身份就能让他相信？祁阳，那是什么鬼地方？还说是散修？要是散修都能有结丹实力，那要宗派何用？“崔长老，我虽然年纪小，但您也不能这么戏耍我吧。”

“你年纪小？”

崔如山冷哼一声，正要大骂他无耻。“如山，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跟一个后辈纠缠不清？”

从厢房门口进来一人，气宇轩昂，但满面阴鸷，正是邙山剑宗宗主金无极。“后辈？”

崔如山愣住了。从他跟王五九的交手状况来看，这个少年虽然实力不逊于他，却也绝无可能超过金无极。现在，怎么就连宗主也看不出来这人的底细。“宗主！”

崔如山来不及多想，见说话之人是宗主，赶忙起身施礼。“剑宗与枯鱼坊的交易顺利吗？”

“现下全部交接完毕，还请宗主放心。”

“那就好，早日归宗，我先走了。”

金无极又嘱咐了崔如山几句，很快悄然离去。“崔长老，您的确是冤枉我了，我今年方十八，的确不是您猜测的易容换形的修士。”

经过这一番，王五九也终于猜到了崔如山心里的想法。“你，真的是，祁阳散修？”

崔如山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如假包换。”

王五九哭笑不得。“嗯嗯，不错。”

崔如山绕着王五九的身躯转了一圈儿，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那我的剑？”

“我也是替宗门办事，这批剑器，我作不了主。”

崔如山眼珠子咕噜转个不停，面色显得很是为难。“好吧。”

王五九知道他此言不虚，心中无奈，正要转身离开。“不过嘛！”

崔如山话锋一转，随即说道：“若是你诚心求剑，就来邙山剑宗，我定然赠你一柄绝世神剑！”

“恩？”

见事情有转机，少年赶忙重新凑近白须老人。“我邙山剑宗乃天下剑宗之首，宗内莫说是区区下品灵剑，就是中品灵剑，甚至上品灵剑，都并不短缺。你耗费心机，来这枯鱼坊灵器堂，也无非想要求个中下品灵剑，而放眼整个大汉，也没有比我邙山剑宗藏剑更多的地方了！”

崔如山眼中满是自得，邙山剑宗，起宗百年，哪怕是在聚天下高手的洛阳宗派中，也是顶尖之属。“谢崔长老！只是无功不受禄，崔长老凭空赠我神剑，请问有何吩咐？”

王五九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与其日后受到掣肘，不如现下就问个明白。“一月之后，邙山剑宗在白云峰开设疾风剑会，你需要在剑会上拔得前三筹，我也会在会场，到时，我自然给你到藏剑阁随意挑选的机会。”

少年心中盘算，虽然不知道他提出这个条件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但无论如何，他现在确实急需一把不错的灵剑。“那就先谢过崔长老了，一月之后，我必然出现在疾风剑会上。”

少年拱手。“好，好，好。”

崔如山连声叫好，嘴角洋溢着止不住的笑意。这小子，上当了吧！……枯鱼坊后院，红染身为枯鱼坊的坊主，此时竟然恭恭敬敬地拜服在一个年轻修士的脚边。“我听手下人说，你要出动两名结丹前期的高手去动一个散修？”

年轻修士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垂老之人。“是的，那少年两次闹我枯鱼集市，弟子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枯鱼坊的威名何在？”

红染不敢抬头去看。年轻修士摇了摇头：“两个结丹前期杀不了他，那人是一个妖修，等我闭关出来，自然亲手杀了他，取了他的内丹赐给你服用。”

“妖修？”

红染心中大惊，数百年来，整个大汉都没出过几个妖修，而这些人的传承也早就断绝了。妖修，不采用人类修习的法门，修行者虽然为人，但修炼不久后就会变成彻底的妖，失去意识，癫狂发疯，吃人性命，为祸人间。没想到那少年，居然走上了如此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