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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玄天九幻·震(1) 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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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眼去看,看懂你未曾遗忘的尘世。海天辽阔,一舟浩渺烟波。灰蓝色的海水在临近贺兰海沟的地方变得愈加幽深,举目四望,沧海推动阵阵细碎的波涛,海天一色,惟余莽莽。阿宝稳稳站在独木舟的船头,眺望天际酒红色的天澜慢慢贴近海平线。海风吹拂他黑色的短发,带着这一叶轻舟箭一般驶向那日落之处。背后,皎洁的素问冉冉升起,抖动自己银白色的面纱,素问身畔不远的地方,泼墨一般弯出细细的黛色娥眉,仿若魔鬼的眼神黯然睁开一线,正是暗月。轻舟之下,巨大的黑影逐渐清晰起来,蓦地白色水浪腾空,一头琥珀独戟鲸自船头不远处破浪而出,巨大的身体在空中翻出流畅的弧线,长尾一甩,砸向灰蓝色的海面。巨鲸腾空将落未落之际,船上的人脚尖一点船面亦腾空而起,轻舒腿脚干净利落一个回旋踢,巨鲸硕大的身躯从横向划落的弧线变成了纵向延伸的长长圆弧,绣球一般横空飞翔在空中,最终在离海平线不太远的地方跌落,搅起一蓬怒放的浪花。人一个翻身稳稳落在船面,背过手凝望海天交汇之际那一道模糊界限,眉头紧皱。远处,深紫色的浓云积压成团低低伏在海面上,雪亮的闪电在云间纵横交错,那是风暴云。小舟一刻不停直向那风暴云所在之处驶去,浓云之下几乎一瞬间一道二十米高的巨浪拱动着城墙一般的身躯摧枯拉朽砸了下来,云层之间第一道粗壮的闪电树噼里啪啦尽情劈向这巍峨的巨浪,天地之间乍然起了一道朦胧的白光,然后小舟在巨浪完全倒下来之前彻底嵌入了白光之中,消失。----风暴云之后的世界静得像一潭死水。灰雾笼罩了天空和海面,翻卷的雾气偶尔在死静的海面上空出一个角落,露出下面黑沉沉的水以及水中浮沉着的累累白骨。这里是冥海,被世间生与死彻底遗忘的角落。阿宝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一叶扁舟却在这茫茫雾气之中仿佛有人指引一般坚定前行。海面以一个几乎不能让人察觉的平缓坡度徐徐倾斜而下,脉脉流动的海水载着船三弯九转,最终飘向了一座海中屹立着的高高山岩。阿宝抬脚踏上陆地,眸底掠过复杂的光芒,驻足了一会,方才朝上走去。山岩之上是一处支离破碎的关隘,关隘之下直到冥海的水边,是厮杀惨烈的古战场。一切已成昨日尘埃,偏偏在这里还保留着最初那历史的定格。踏着陡峭的山岩纵跃而上,漫山的格尔塔古兽与身披甲胄手拿各式兵器的人类兵士白刃相接,殊死杀伐。古兽的利爪刺入兵士的肚腹,抓出鲜红的肠子,兵士的长枪扎入古兽的眼眶,从颅脑后面伸出;古兽纵跃而起,一口咬碎兵士的脑袋,后腿却被另一个兵士挥刀斩落;兵士纵身扑倒古兽,举起手中的石头对着古兽的脑袋疯狂砸落,身上却被古兽的利爪抓成了筛子;两个兵士背靠背,扛起手中的盾牌,长刀斜劈如风,迎向空中蹿起来的五只古兽......除了古兽还有别的已经灭绝的物种,西塞影川狼,塞米尔三眼狂熊,网纹焚天蟒,赶山树人,吊耳列那犀.....所有的妖怪都在疯狂绞杀人类的队伍。转过山岩的一边,背面的山脊生生崩塌了好几处,有的地方碎成齑粉,空中,山上到处都是残杀着的身影。一条黑龙盘在空中,昂首凄鸣,整个身躯几乎碎成了血淋淋的烂肉, 周围百米方圆,八个身影守在八个方位同样也被定格,这八个人有老有少,有的仙风道骨,鹤发童颜;有的姿容俏丽,眉目婉转;有的英气勃发,睥睨天下;有的猥琐不堪,一脸落魄之像......八个人全部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法力用尽,同归于尽前的瞬间姿态,连脸上最后的神情都被拓印下来。不远处,地狱三煞犬与搬山赶海金睛鲶利齿对利齿,爪起爪落,硕大的身躯在空中撞在一起正捉对厮杀...空中到处都是屠杀与被屠杀的身影,有妖,有兽,有人,法力灵力的比拼在空中定格成一片片璀璨的光影与印记。地面...阿宝沉默,抬脚走过一个个生死相搏的身影,虽然十一万八千年已经过去了,他已经很少来这里,但是每一次到来,他的呼吸仍然会深重起来,脚下走过的还是许多岁月以前那种残酷的凝重。城关残破,正是外敌破城的一刹那。城外的妖魔走兽一股脑爬上,飞上城墙,投石机扔出的石块漫天飞舞,打得带翅膀的飞禽和巨大昆虫骨断筋折,血与昆虫的汁液凌空抛洒,城关之上男人手持砍刀,巨斧,长枪,铁棍...与爬上城墙的强悍怪物殊死抗衡,鲜血一蓬一蓬飞扬;女人,老人甚至是孩子顶着头顶咫尺之外的尖嘴利爪,巨大的翅膀,锋利的獠牙,空中被击飞的落石, 从怪物的身上洒落的各色血河,使出吃奶的力气搬运石块,熬制石漆金汁,将箭矢装到弓弩之上,脸上的恐惧是如此鲜活,手脚却从未停下利落地运作,带着拼死舍弃一切的执著。阿宝穿过双方展开生死拉锯战的半开城门,人类的战士与凶悍的妖魔短兵相接,拼死抵抗,到处是残肢断臂,血腥残酷的屠杀,虽然他脚下踩不出任何后来者的留痕,但他却还是清晰地感受到粘稠的红白蓝青紫各色血浆几乎就是淹没脚踝的高度。慢慢踱过生死相博的错落剪影,阿宝的脚步忽然一颤,牢牢定格在一处。城门的绞肉拉锯战场的一处,一抹红裳兀自烈烈飞扬,昔年不过二十岁的女郎纵身跃起在空中,手中剑斜斩,一只碧海狮鬣兽斗大的头颅自躯干处分家,尸体在半空中欲下降跌落尘埃,与此同时一柄沉重的长矛却自天外飞至,将这女子自后心穿了个透心凉。阿宝的脚步定格了很长的一瞬间,然后他继续朝前走,眸光微阖,不曾回头。多少年了,似乎一回头还会听到那个温婉中带着倔强的声音:“人又如何?妖又如何?我虽女子,值此国破家亡之际,定当与哥哥守护河山到底,与风陵关共存亡。”

阿宝没有回头,这个卑微的人类女子......蠢的是无可救药了吧,当初若是与自己的爱人及时离开,倒也能够全身而退。阿宝闭上了眼睛,一个蠢得无可救药,另一个也是死不回头的犟驴。他没有回头,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在那关隘残破的城墙之上,在那万千与外魔血拼的铁甲战士之中,有个平素爱穿白衣自诩风流潇洒的傻子,此刻身上中了青离幽罗之火,那火焰从骨髓深处开始燃烧,燃透灵魂,燃尽五脏六腑方会熄灭,这个傻子全身已经烧成了人形火球,却死死抱着鬼面阎罗高大的身躯,纵身跃出城墙,坠向脚下千丈山岩之下。一切也是在那坠出的一瞬间定格成永恒。阿宝的脚步继续延伸,走过城关内伤痕累累的残垣败壁;在妖魔饕餮巨口下战栗不止却勇敢举起了刀的肥胖商人;抱着婴儿躲在角落里,结果被天降巨石砸中天灵盖的老妪;长街之上以血肉之躯步步死守的城主府卫队;每一个犄角旮旯在妖魔鬼怪的虐杀下疯狂求存的人们......直到他迈进了城主府的府门一眼瞧见了地上那一团飞灰。阿宝的脚步彻底停滞,久久未动一步。----地上的飞灰是一团人形,依稀看出是个身型高大的男子。阿宝就这么静静伫立,仿佛十一万八千年的岁月苍苍而过,人还是这个人,恩,怨,情,仇,可曾尽皆消融?阿宝的眼瞳忽然一立,眸光定如铁石,抬脚绕过这一团飞灰,大步流星往里走,再不迟疑。做都做了,悔也罢,不悔也罢,总要有个了断。十一万八千年太久,他还要拖到地老天荒么?城主府的中堂之上,宽大的匾额上书“沙场秋点兵”,笔法苍劲有力,如游龙腾于九霄。台案之上,兵符横置案前,微微闪烁金属的光芒。笔墨纸砚端放,依稀是很久之前的模样。桌椅绕堂而立,诺大的空间静谧无声,唯见堂中一口棺材突兀地摆放在这里。阿宝站立棺前,抬手一推,朱红色的棺盖嘎吱吱一声响,咣当一声掉落地面。棺盖下面一张脸苍白而桀骜,平生一点落寞,一点疏离,一袭狂傲,一念倔强尽数堆于眉梢眼角,张扬跋扈,不是好相与之辈。阿宝静静地瞧着这张脸,眉峰挑了一下,举步上前,忽地伸手落在棺中人的眉心:“雷湮,还要睡到何时?”

棺中这张面容依旧沉睡,与先前并无二致,只是嘴角陡然一弯,诡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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