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挽心看着十三娘肃穆的脸,欲言又止。 她本能觉得这或许并不是个好主意。 “没有什么可是的,性命关天,咱们不能再耽搁了,直接去江南!”
一旦有了定计,十三娘登时变得十分果断,拉着挽心的手,“我跟你一起去江南,等这波风头过来,安全了,我们再回来!”
“啊!”
挽心懵了,“可春月楼怎么办?”
“我会安排人代为掌管,你也别回家了,楼里有你不少物件,简单收拾下行李,即刻出发!”
十三娘言语间雷厉风行,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 挽心抿了抿唇,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张阖。 十三娘注意到这点,抬眼再看挽心有几分无措的神情,内心顷刻柔软几分,紧握她的手,温声道:“阿茶,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十年了。”
挽心抬起脸,露出明媚笑容。 “是呀,十年了,时间可过得真快。”
十三娘微垂眼睑,眸底万般心绪沉淀: “十年前我刚从京南教坊司出来,一无所有,却有了最大的财富,自由!”
哪怕只是稍稍提及,过往的记忆就会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就好像永远不会痊愈的伤疤,只要一想,心肝立即提紧,浑身隐隐作痛! 十三娘只是眼睛一闭一睁,便强制压下这种感觉,语重心长道:“那时候,一无所有的我遇到了无家可归的你,我们相互依靠,一步步走到现在。 “阿茶,只要命还在,一切都有可能,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信鬼神,只信自己,因为能从教坊司出来,全靠她自己不放弃,这才是十三娘始终跟挽心灌输人一定要靠自己的最大原因! 这番真心无疑触动了挽心,她反手握住十三娘的手指,用力颔首: “阿茶知道了,全听十三娘的。”
“嗯,赶紧收拾行李。”
十三娘温柔一笑,摸了摸挽心的脑袋,“你也好久没回去了,我陪你一起给你爹娘扫扫墓。”
挽心眨了眨眼,点头应是。 而后。 十三娘转身打开门扉,风风火火地离去,远远还能听到她发号施令的声音。 整座春月楼,瞬间忙碌起来。 …… 一刻钟后。 十三娘回到自己的闺房。 暖红色的帘帐,几件亵衣挂在衣架上,摆在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幽香。 不多时,屋内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十三娘整理出日常换洗的衣物,携带更多的是银两首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北平,钱财一定是要带够的! 这时,抽屉里的一枚青簪映入眼帘,她伸手拿起,一张憨厚的笑脸似乎也随之出现在眼前,唇角微微勾起,旋即将青簪放入包裹。 只是突然间,十三娘闭上双眼,侧耳倾听,嘴角的笑意缓缓敛下。 太安静了, 整间屋子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她逐渐加快的心跳。 要知道现在临近傍晚,是春月楼生意最好的时候,往常在这里都能依稀听到几分嘈杂,然而现在却是死寂一片。 十三娘咽下干涩的吐沫,眼睛四顾巡视,不知是错觉还是自己吓自己,恍惚间,屋内的一切都仿佛变得极为陌生,就好像下一秒就会蹦出可怖的怪物。 她挪动步子往大门靠近。 “踏……踏……踏……” 脚步声如此清晰。 正当十三娘的手触碰到门栓时,一股无形的伟力悍然禁锢她的身型,动弹不得。 随即,如提线木偶被揪着离地飞起,来到屋子中央。 ‘谁,是谁?!’ 十三娘瞪大眼睛,几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内心恐惧,隐约间似有道目光在注视她。 只是眼下已是刀俎下的鱼肉,生死不由己。 少顷,那股力量掰开十三娘的嘴巴,越张越大,露出鲜红的舌头,紧接着,似有什么东西钻进身体,以极其骇人的速度生根发芽。 而后! 舌头被勒紧拽动,剧痛似骇浪般猛然袭来,直让十三娘面容扭曲,身躯颤抖不休。 竟欲生生拔掉她的舌头!!! “滴答,滴答,滴答……”鲜血沿着下巴滴落在地。 施以拔舌之刑,魂魄仿佛要坠入地狱般,永远离开这具身体。 不消片刻,十三娘已陷入弥留之际,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没由来的恐慌竟使她混沌的神智蓦然清醒。 她不是在害怕自己要死了。 而是忽然想到,连自己都成为了目标,那么挽心呢? 她是否也会如自己一般。 十三娘眼皮微微睁开条缝隙,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泛起青芒的瞳孔,满是冰冷无情的意味。 这个人,她认识。 那天晚上…… 啪嗒。 鲜红舌头掉在血泊了。 意识彻底湮灭! 那人嘴角勾勒出冰冷的讽色,瞬间消失不见。 过了许久,外面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 …… ‘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十三娘怎么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挽心神色焦急,在楼道里一路小跑。 不多时,十三娘的闺房出现在视线尽头,登时又加快脚步。 两人约定收拾好行李,就在春月楼后门等着出发,结果她下去时,马车已经到了,十三娘却迟迟不见踪影,等了一会便重新上楼来寻。 “叩叩叩……” “十三娘,十三娘?”
挽心轻声呼唤,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 只是没人回应。 她伸手去推门扉,竟出乎意料地推开条缝隙,一缕浓郁的铁锈味钻进鼻腔,随着打开的缝隙越来越大,一抹鲜艳的红色侵入眼眸。 挽心脸色大变,猛地推开大门,冲了进去。 十三娘赫然倒在血泊当中。 那张熟悉的脸惨白至极,还有一条肉块躺在跟前。 “十,十三娘……” 挽心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身子不由晃了晃,脑袋空白,竟猛然仰天栽倒在地上。 脑袋生生撞在木板的疼痛将她稍稍唤醒,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抱起十三娘,掌心感受着逐渐冰冷的体温,唇嘴微张,却吐不出任何话音。 半晌。 挽心在耳边轻声呼唤:“十三娘,十三娘。”
声音温柔,生怕大一点声,十三娘就会跑掉,然而声声呼唤,换不来十三娘的回应。 她真的死了! 挽心看着那张惨白蘸血的脸,瞳孔微微颤抖。 “十三娘!!!”
杜鹃泣血般的痛苦哀嚎响彻整座春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