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分不清是雷声还是咆哮。 萦绕黑色闪电的月牙利刃狠狠与斧尖相撞,登时迸发出牙酸的角力声响。 两张各异面孔凑得极近。 视线碰撞的一刹。 使戟战将右臂肌肉撑起护臂,方天画戟翻转勾住斧刃,凛然巨力爆发,枪尖束起一道凝练的雷光,直射雷公额前利角。 “雕虫小技!”
雷公浑身环裹青紫雷霆,狞笑着,空出的左手似大网般盖向战将脸庞,却见那蓄满狂意的眼珠没有丁点惧色。 刹那间,他心中骤响警铃,背后青翅猛地一扇。 唰! 真正的杀招方显獠牙。 战将右腿如出膛的炮弹直踹雷公膝盖骨,却是一脉相承的搓踢。只可惜,这一记杀招差之毫厘地被雷公躲过。 “就你,还差了点!”
猖狂的雷声响彻。 青紫色雷霆看去颇具威严,实则萦绕透骨阴寒,反倒是森森阴雷,源头竟意外的刚正威猛,相互碰撞撕咬,恰如蟒蛇与雄狮。 火焰在底下燃烧。 半空中,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战将手里的画戟彻底化作迅疾的霹雳,挑、砍、劈、割、铲、刺,如盛怒的雷云降下骤雨,不断释放自己的战意。 刺眼火花转瞬即逝。 雷公一柄巨斧悉数挡下攻势,甚至猛地使劲一抡,像是横贯苍穹的月牙斩向战将腰侧,逼得他使出全力抵挡。 一妖一鬼境界虽然相同,但战将刚刚突破,硬实力方面稍逊一筹。 不过每一位百战之魂都是久经战场,精通厮杀技艺,毫不夸张的说,他们就是最效率的杀戮机器,使戟战将更是其中翘楚。 本以为技艺能够弥补差距。 咔擦! 青紫雷霆映得如猪似猴的可怖面孔越发狰狞,力量速度比之战将亦是丝毫不差,尤其是背后双翅如虎添翼,巨斧虽灵巧不足,但更添刚猛霸道。 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呼啸的劲风,还是骤响的雷鸣。 难怪敢唤作雷公! 时间一长,战将愈发吃力难挡。 “死!”
长啸乍起。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深处涌出,雷光双目赤红,已全身心投入这场生死之战,眼中只有战将一人,巨斧猛然爆发无匹力量振开画戟,单手虚扣战将肩臂。 涌动的青紫雷霆变作枷锁限制他的行动。 哪怕短短一瞬足以。 雷公右臂高举,巨斧在手中彷如化作巡天之矢,直劈战将脑门。 生死逼命之刻。 太快了! 战将完全来不及招架,右臂刚刚挣脱束缚,眼中的雷矢已贯穿他的脖颈,阴冷透骨的雷霆腐蚀肌肤,不到万分之一秒,脑袋彻底湮灭。 “胜利者终究是我!”
赤红邪恶的双目闪烁戾气。 雷公背后青翅一振,愈发扬威,狰狞嘴脸抑制不住笑意,正要催使雷矢将战将尸身摧毁,攒动的漆黑阴雷倏地窜进眼球。 “什么?!”
狞笑未退,惊恐初升。 正值雷公中门大开,战将垂下的画戟猛地对准咽喉直刺过去,“滋啦——”缕缕电流在拳臂淌过,一路汇聚枪尖。 贯穿脖颈下颚,透脑而出。 乌黑血液尚未溅射出去就被炙热高温蒸发。 “呃!”
雷公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珠,死死盯着面前的无头战将。 “吾名,项!”
倏尔,胸甲内的护心镜传出【项】豪迈低沉的话音。 旋即手腕一旋。 “嘭——”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无序的阴雷像蛛网般蔓延开来,寸寸蚕食掉雷公每一寸血肉精血。少顷,漆黑闪电回收,断颈处涌出黑烟,重塑战将头颅。 “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项虚空凌立,神情傲然睥睨。 雷公至死也没想通为什么击碎战将头颅他还没死。 论起根由,实属正常,毕竟幽冥军团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没有他们的传说,怎会想到英魂的真灵藏于护心镜内。 关于这一点,项一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死死压在手里当杀手锏。待雷公微微放松的刹那,奋起绝地反击! “消化完血肉,应能略有提升。”
战将抬眸观察局势,紧抿的唇角勾起笑意:“元庆要胜了!”
低喃间,他又看向门口虎踞的身影。 还不够。 上次犯下的错误,单凭这场胜利远远不够。 一定要亲手宰了那家伙! 嘎嘣。 骨节分明的拳骨用力攥紧。 …… …… “呼!”
重锤以泰山之势当头掼下,空气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恐怖啸叫。 阔鼻恶鬼躲闪不及,只好迸发阴气,想要以霸王扛鼎的姿态硬抗下来。只是锤手相触的刹那,他就后悔了,不料元庆的气力实在骇人至极,登时将恶鬼砸成肉酱。 扑! 蓦然,竟见糜烂的血肉突地蠕动起来,变作一根根肉线窜出,直逼元庆面门,速度之快犹如出弦利箭,掀起破空! “哈。”
吐气开声。 铛铛铛地金铁碰撞声乍响。 紫金锤化作模糊的风车尽数挡住阔鼻恶鬼的攻势。“试试我这一招!”
元庆右手大锤猛地一抡,排山倒海似的无匹巨力轰然而至,直接将肉线尽数撕扯成肉沫。 风声呜咽咆哮。 刮过狼藉的大地。 咚, 咚! 咚! 一粒肉沫滚落在地上,弹出阔鼻恶鬼的上半身,忌惮地看着元庆。 再看周遭。 不知何时,纵横交错的肉线已将元庆包围在中间。 “不死之身?”
元庆面容威猛肃然,身姿挺拔,右手攥住的紫金锤迅速缩小。他森然牙齿微张,瞳仁深处燃着兴奋的战火,“不过看过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话音未落。 兵器随心如意。 魁梧身型举起小山似的锤子从左至右将肉线全部卷起,“哈哈哈哈,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快意的猖狂笑声中,蛛网肉线贴附在金锤瓜面,如面团般重重砸在地面。 “砰——” 尘雾如龙,卷动升起。 伴随一阵阵地动山摇般的轰响,两个巨大的紫金锤不断往地面掼去。 “啊!”
微弱的不甘怒吼掺杂其中,显得尤为不起眼。 无论阔鼻恶鬼如何挣扎,如何反抗,在那堂堂正正的力量面前,在那刚猛无铸的紫金锤面前,皆是枉然,皆是徒劳! 蛮横; 不讲道理; 殷红“面团”在捶打中不断缩小。 战意如变作实质的火焰在眼眶里燃烧,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孔扬起狂意,如意紫金锤每一次奋力掼下,总能妙至巅峰截断阔鼻恶鬼的施法,持续压制! 数十秒后。 高处俯瞰而下,数十米的地面全部坍塌凹陷。 灰蒙蒙的尘雾中。 高大挺拔的身影手持双锤迈步而出。 想来在这一刻,未来的某一天。 幽冥军团这个名字,必然响彻神州大地。 …… …… “臭矮子,臭矮子。 “有能耐就出来跟我真刀真枪拼一拼!”
另一边,愤怒到极点的吼骂直冲云霄。 “哈哈哈哈,你怎么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啊。”
接踵而来的便是土行孙的揶揄。 凌乱的碎石乱堆上,顽童怒发冲冠,他从未遇见过如此恶心的对手,打又打不中,逃又跑不了,就硬拉着你在这儿干耗,怎叫顽童不发怒发狂。 “可恶!该死! “废物一样的虚耗,我们拿命给你拖延时间,你竟然半点行动也无,亏得我们会信任你!?”
此时此刻,除却愤怒外,顽童心中更多的是无法言诉的恐惧。 疫鬼、雷公、阔鼻恶鬼接连身死,就剩他们三只妖魔又能做什么事情。 是的,做不了事情。 什么外面的花花世界,都不如自己一条命重要! 于是,顽童转身就跑,每一步跃出就能跨越数十米的距离,眼瞧着离崖边越来越近,却见手持衡地尺的土行孙突地挡住去路。 “滚开!”
狰狞的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咆哮。 “啧,是时候了。”
恍惚间,土行孙的身影似变得异常高大,犹如高山峻岭,他双目肃然,脸上的戏谑嬉笑已不见踪影,像是变了个“人”。 或是,这才是他! “搬山!”
衡地尺高高举起,遥遥朝着顽童落下。 “藏头露尾的小辈, “不识抬举,老子这就要了你的狗命!”
顽童以为土行孙又要故技重施挡他去路。顷刻间,浑身阴气如烧开的沸水,猩红阴煞攀满面容,瞳孔里是临近癫狂的疯戾! 衡地尺顶端闪烁灰蒙蒙神光。 “镇压!”
“砰——” 难以想象的泰山重力瞬间倾覆在顽童身上,地面立即出现个人型凹坑。 “嗬,怎么回事!?”
顽童脸上的猩红阴煞被无形巨力震散,露出底下涨红的扭曲面孔。 他颤抖着张开血盆大口,发动神通,试图将土行孙的法术全部吸收,却见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可重力竟没有丁点减轻。 “怎,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吃不下?”
短短不过瞬息,顽童的大头受到挤压变得扁平起来。 “吃不下是正常的!”
土行孙额前渗出细汗,剩下的话在心底娓娓道来。 他的【衡地尺】乃受地脉滋养而成,拥有搬运山川风水煞气的神奇能力。 恶鬼顽童确实厉害,吞神通术法并能加倍反弹,但任何东西总有相应的极限,土行孙不信他能吞掉整座虚山及下面冥河的力量! 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眼下这一刻。 “不,可,能!”
一字一字艰难地吐出,充塞满满的不甘怨恨。 “要靠脑子的,白痴!”
砰! 云雾卷动,隐约能见到庞大的狰狞黑影。 “小虫子,你撑不住了?”
十八只阴森森的苍白眼珠探出白雾,分外惊悚诡异。 鬼车鸟喙张启,重重叠叠的音浪似浪涛般席卷而出:“吃了我一记噬心火,现在怕已身受重伤,乖乖出来,姑奶奶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九个脑袋四处扭动,寻找信的踪影。 她不得不承认【风后八阵兵图】确实玄奥了得,单靠蛮力很难强行破开,但既然如此,又何必钻牛角尖? 阵法的范围就这么大,那个小虫子以身作阵眼,又能躲到哪里去。 最简单有效的就是——地毯性轰炸! 事实证明很有效果,刚才信已经被鬼车连续找出来两次,硬吃几道法术,导致现在整座阵法都在摇摇欲坠。 “轰——” 阴风、毒火、雷电、污水从鸟喙吐出。 地动山摇间,鬼车眼睛嗖地一下看向白雾的某一处,狞笑着,双翅一振,车轮爆响的声音驶过半空,“小虫子,这下看你往哪跑!”
风声呼啸而过。 厚重的白雾竟渐渐淡去,显出持剑的身影。 在信的头顶,一颗巨大而猩红的“圆球”瞬间出现,泛着骇人的能量波动。 风止; 尘停; 时间似在这一刻放缓。 准备一击轰死信的鬼车,鬼使神差地瞧了眼他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沉稳,仍是那般自信,仿佛现在陷入绝境的不是他! “装什么呢。”
她恼恨地想道。 龙飞阵! 说时迟,那时快。 立见猩红“圆球”竟诡异地消散,紧接着,一条条纵横交错却又蓄满磅礴能量的法阵横空出现,慑得鬼车迟迟不敢动作。 天覆阵! 鸟翔阵! 一头巨大的鸷鸟从法阵内翱翔而出,降临在鬼车头顶。 势临霄汉,恐怖无比的能量风暴搅动阴气。 顷刻间,胜负立变。 信紧握剑柄,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龙飞阵,正谓潜则不测,动则无穷,阵形赫然,名象为龙,此阵法拥有吸收、储存能量的妙用,先前他就一直引导鬼车肆无忌惮地释放法术,为的就是这一刻! 鬼车此番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正落了信的算计。 天覆阵为阵之主,为兵之先,调用天地之力束缚鬼车。 鬼车现在无非是引颈受戮。 他赢了! 信平静地抬眸看了眼,转身离去。 “不可能!”
绝望凄厉的尖啸淹没在剧烈的爆炸声中。 黑色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肆意飘扬。 …… …… 嘣~ 线断了。 “啊啊啊啊!!!”
意义难明的崩溃嚎叫响彻堂内。 无力、恐惧、绝望等等复杂情绪交织,似化作深海瞬间吞没虚耗,眼珠震颤间,他再也承受不住这般惊悚压力,踩着滚滚浪涛冲向李馗。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狰狞到错位的面孔满蘸滔天杀意。 倏然。 恍惚间,似有阵风吹过,吹到虚耗脸上,竟见他肉眼可见地枯萎衰老,从上至下,一点点风干,最后化作不起眼的微尘。 “你连让我出刀的资格都没有。”
李馗扫去肩铠上的细尘,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虚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