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下得很密,很急。 二十分钟后。 避开沐浴血雨的狰狞鱼群及商羊鸟,李馗带着小黑再次来到古老的城池前。 他抬头望向城门楼。 那里站满了士兵,他们神情痛苦而狰狞,压抑不住的痛呼从齿缝蹦出,身上升起的浑浊黑雾与血雨相触,迸起连串的噼啪脆响。 铮! 霎时间,如荆棘般长矛从墙垛探出,浓烈杀意直刺李馗。 李馗平静与之对视。 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 “好家伙, “你小子还敢来!”
砰的一声落地,面目凶狠的土伯瞧着李馗,九条黑绳似尾巴微微摆动,放出狠话:“上次是本大爷马失前蹄小瞧了你,这回咱们再做过一场!”
李馗拿出阴律司令牌。 “什么东西。 “这是,你!?”
土伯一怔,俯身瞪大眼珠仔细瞧了瞧,第三只眼似震惊般缩了下,不可思议地说:“你竟然是阴司的人!”
“如假包换。”
李馗的目光越过土伯,看向了城内的街道,定格在黑压压的人群,“你们三人当中,真正主事的是公孙焰,还是那位将军?”
闻言,“嗤~”土伯状似无语地笑出声,高大的身型将李馗完全笼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我看过去不像是拿主意的人?”
话音未落,一股凉飕飕的冷意直窜脖颈。 他一抬眼。 燃着戾焰的眼睛撞了进来。 土伯这才注意到李馗身后的家伙,见到冷冽的犬首以近乎漠然的眼神看来,竟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慌,转瞬又觉失了脸面,一股怒火直冲天灵。 “你!”
“好了土伯。”
毫无征兆地,公孙老人及壮年鬼将突兀出现。 土伯抹了下脸上的血雨,想说什么,却被公孙老人的眼神制止,只好恨恨地将双手环抱。他倒要看看这位阴律司的李馗,要搞出什么名堂。 “小友,又见面了。”
公孙老人双手负在身后,镜片后的眼睛似掠过一抹亮光,“不知道你这回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难道又有东西拉在这里了?”
“看来我是挑了个不恰当的时机上门。”
李馗有点无奈,拿出自己的黑龙令牌,直接丢给公孙老人:“滨海长城客卿李馗。请诸位放心,我没有恶意,此次过来只是心中仍有几个疑惑未解,想求证诸位。”
这一回,李馗的操作把三人给弄懵了。 又是阴司鬼使,又是长城客卿,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呐! “你想知道什么?”
说话的是壮年鬼将,他说话的声音嘶哑干涩,尤其是半边脸蠕动的煞虫,哪怕血雨滴落也没有丁点反应,血红的眼睛直视李馗。 一旁的公孙老人审视了两眼令牌,同样在观察李馗。 “我想知道他们,以及你们的故事。 “我想知道那座【镇天像】。 “我想知道北山三妖的具体情况。”
李馗眼神认真地注视面前三人,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语气倏地变得无比复杂:“我想知道这些事情,并非出于单纯的好奇,是我,想出一点绵薄之力!”
“……” 急促的雨声落在地面,溅起一圈圈涟漪。 战旗猎猎招展。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土伯眼中消去几分敌意,只是言语仍充斥不以为然:“电影小说看多了?真以为自己举世无敌,光靠臆想就能解决任何事情?”
就在这时,壮年鬼将深深看了李馗一眼,“公孙先生,这里交由你了。”
他握住腰间剑柄,转身间消失不见。 “哗啦!”
城墙上如林似的兵戈也随之收回。 “小友,来吧。”
公孙老人扶了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抬脚往古董店的方向行去,“这个故事要说起来,那可真是太长了。随我来吧。”
一人一狗,紧随其后。 “诶,不是。”
土伯瞪大眼珠,瞅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气愤道: “他想知道就要告诉他吗?! “那我呢?! “姓李的,我告诉你咱们的梁子没完,本大爷就在这里等你!”
说着,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巨大的座椅立即在底下出现,缠绕在手臂的【幽都】(绳子)摇晃间,跃出几只黑猴,手里捧着瓜果酒水,恭敬地呈给土伯。 嘎擦咀嚼间。 土伯不自主地摸了下唇边的虎牙。 上回搏杀,李馗一脚冲天炮直接将他一颗獠牙踹飞,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想着,土伯似将手里的西瓜当做李馗,大口咀嚼,汁水四溅! 城墙上,残损甲胄似巍然不动的山峰矗立。 另一头。 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不绝于耳的痛嚎似从耳边远去。 阴气泥潭依旧散发着刺鼻臭味。 “小友知道天北太守皇甫龙吗?”
“知道。”
“天地人三才大阵就是由皇甫龙跟掌教张樑费尽心血创出的大阵。依借天地之力,配合煌煌人道,可保天北亿万万生民安然无恙。”
公孙老人声音悠远,他讲道: “【镇天像】就是大阵的阵眼,压住整座鬼蜮的阴煞之气。”
“也就是说撇开这里跟钜鹿县,还有一座镇天像?”
李馗问道。 “不!”
公孙老人回头看了眼李馗,“以前有,现在没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是想知道北山三妖的事情吗,那一座镇天像就是被挪去镇压他们了!”
“原来是这样。”
李馗若有所思,旋即问道:“据档案上的资料记载,天北长城提前据悉北山三妖的动向,提前做好部署,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将三妖杀死。 “是因为万年道行的缘故吗?”
“哈哈哈。”
公孙老人不禁笑了两声,软绵绵的脖颈晃起脑袋。 如果能撇开犹如蛇蟒般的脖子,看他一身老式背心及短裤的模样,跟邻家大爷没什么区别。 他反问道:“你觉得北山三妖为什么要率领妖众正面对抗大秦?”
闻言,李馗脑筋迅速转动,少顷,摇头说道: “请老先生明示。”
“要说起这件事,就不得不从源头说起,也就是1750年。”
公孙老人微垂头颅,漆黑的眼眸映着泥潭:“会妖门胡算子组建昊天道,花了五年时间发展,信徒遍布三州大地。其中就有天北。 “1755年举事,虽然大秦很快就将叛乱镇压,但造成的动荡却没有因此平息,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成千上万的人妻离子散、颠沛流离。”
“背后代表的是,魑魅魍魉的丛生。”
说到这里。 公孙老人微不可查地顿了下脚步,吐出一口郁气:“这些妖怪本领高强,百姓的肉眼凡胎哪能看得出真假,到头来流血的也只是那些无辜的人。”
伴随幽幽的叹息。 老人的声音娓娓道来: “算下来也就四十五年,这段时间只能让天北稍稍恢复原本的安定。在这种情况下,北山三妖冲击的北方防线并非铁板一块,长城为了阻挡他们,同样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