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身临其镜,实在很难想象京城西郊竟会有这么个得天独厚的山谷。远处群山连绵,山与山之间的距离又极远,辽阔的谷地上那一顶顶有序排例着的似要连到天边去的帐篷,远远看着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军营重地的肃穆感扑面而来,让置身其中的人不自禁的就心生敬畏。西郊大营因为前几天私自调兵参与造反事件,处置掉了一大批官员,但底层的大部分兵卒都没受到波及,因此整个营区看起来人来人往,一点儿都没有萧条之象。马车一直往南走了约一盏茶时间,李宝儿就看到了四大王府军的营地。在这西郊大营,四府的将士都跟在别家寺庙挂单的和尚一般,只是寄宿在此,因此各自都只分到一块不算小的空地。这里位于军营外侧,位置算不得好,可四府的待遇都一样,大家比邻而居倒也相安无事。马车一停稳,李宝儿就掀帘跳了下去。殷文平和殷文安也才刚到不久,正在指挥人往营地里搬东西。运送米面肉蔬的牛车队伍在营区门口排的老长,引得周围三府的兵丁都跑出来看热闹,那一车车的好东西可把三府的将士们羡慕坏了。“啊,小李大人。”
一个在卸车的兵士抬头看到李宝儿,愣了下之后就惊喜的朝营区里大叫起来,“兄弟们,快出来啊,小李大人来看我们了。”
这么激动做什么?!李宝儿被吓了一大跳,站在那里眨巴眨巴眼睛,正想着要不要先回马车里去躲躲,前面的镇北军营区里却已经喧哗了起来。因为刚刚那兵丁的一声吼,原本正在忙着卸车的将士们东西也不搬了,全都激动的往李宝儿这边跑。而原本在帐缝里休息的将士们听到李宝儿来了,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冲出来,你争我抢的直往马车前面挤。“大人……”“小李大人……”…………殷文远黑着脸,目光沉沉的瞪着这些不知死活,拼命想往他小未婚妻面前挤的野男人,喝道,“都往这儿挤什么?那边那么多车米面肉蔬没看到吗?”
“看看看到了……”一众将士被他吼的直缩脖子,赶紧笔直站好。有几个机灵的则立即转身,抢着去帮忙卸车了。殷文平和殷文安见那些兵丁都老实了,也不在那里指挥了,晃晃悠悠的走到马车边,靠着车厢与李宝儿闲聊起来。李宝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着刚刚将士们欢呼雀跃,群情激奋的样子,一脸不解的问殷文远,“我啥时候这么有名了?他们怎么好像都认识我的样子?”
殷文平笑道,“小嫂子,你就别妄自菲薄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北疆可是人人称颂、家喻户晓的战神呢。”
李宝儿倏然想起那天宫宴时,草原各部的使者看到自己喊的是“杀神”,不由抿嘴笑了。殷文远也道,“老百姓都是感恩的,此次草原各部联袂而来,要不是有你,碧水城守不住,整个北疆的老百姓也都将经受战乱之苦。这“战神”之名是全北疆人对你战绩的肯定,也是对你个人的崇拜,而你也确实配得上这个称号。”
“配不配得上也就是个称呼,又不当吃不当喝的。”
李宝儿不在意的摇摇头,转头问殷文平和殷文安,“你们今天送的这些车东西,够营里的兄弟们一天吃的吗?”
殷文平闻言失声叫起来,“你当谁都有你那么好的胃口啊?”
殷文远满含警告的“咳嗯”了一声,那黑沉的带着杀气的目光,直接就把殷文平瞪的缩起脖子,伸手拉过殷文安躲到了他身后。李宝儿看得好笑,冲殷文远摆手道,“你别吓唬他,让他把话说完啊。”
“镇北王世子……李大人……”尖细的喊声伴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终结了李宝儿等人的话题。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早上才见过的安福全。李宝儿一点儿都不想看到安福全,总觉得看到他就没好事,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咻”一下就躲回了马车里。马车车帘晃悠着落下,遮住了外面的热闹,却盖不住安福全那尖细的声音。殷文远看看自欺欺人缩到角落里,把脸都贴到马车壁上的李宝儿,不觉失笑道,“人都找到这儿来了,你觉得你还能躲得掉吗?”
李宝儿维持着头钻在马车角落里的姿势一动不动,抖着僵直的声音道,“我人已死,有事请烧纸。”
“别瞎说!”
殷文远不悦的喝斥了她一声,顿了顿,又双手合十朝四周的虚空拜了拜,喃喃念着,“童言无忌,有怪莫怪。”
李宝儿耳朵多灵啊,闻言就扭头看了过去。见殷文远跟个神棍似的在那里念念有词,就惊讶的凑过去,手搭上他的肩膀,瞪着一双大眼看稀奇似的歪头打量他,问,“你还信这个啊?”
殷文远是不信这个。可为了眼前这个时而精明,时而迷糊的小冤家,他宁愿信其有。“别总大大咧咧的。”
他伸手点点小姑娘的鼻尖,目光温柔,语气无奈的道,“有些忌讳能避忌还是要避忌一下的。”
“哦。”
李宝儿摸摸被碰的有点痒的鼻子,点头表示懂了。这话是说她们不信鬼神归不信,可因为有很多人信,为了不显得自己特立独行,被人当成异类,所以有些让人忌讳的话和事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镇北王世子呢?李大人在哪儿?”
马车外,安福全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李宝儿和殷文远面面相觑,就听殷文平扬声答应道,“什么风把公公吹来的?我大哥和嫂子在呢,您找他们有事啊?”
“有事,出大事了。”
安福全被快马颠了一路,脚软的一下马车就差点儿直接跪了,两个小太监使尽全力才把他搀扶起来。殷文平和殷文安看他这样,不由惊讶的相视一眼,一起抬脚迎了上去。殷文安双手前伸,目光诚挚的关心道,“公公,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