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被牵制，无法自由，很不高兴，坐在沙发上，除了一开始那句“别假惺惺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便再也不说话了。问不出话来，但也非毫无线索，霍坤灵拿来那个本子，坐到单人沙发上，朝她笑笑，翻开，“这是你的书吧？”

女鬼瞥她一眼，目光在她书上的本子扫过，扭过头去，继续沉默。“从本子可以得出，你对武学很感兴趣，深钻其中，并且，你的执念或也与此有关。”

这是为什么呢？魂力这么低，还能碰阳间的东西？现今想来，唯有执念二字。执念是很强大的，只要够深。就像何徽瑾，死亡成鬼也不忘寻找未婚夫，不相信未婚夫死亡的事实，并且苦苦挣扎直到现在，一百多年……不过，执念至深却没有变成厉鬼还真是奇迹，到底是因为困在这里魂力不足而无法化为厉鬼呢，还是本身的执念中就没多少怨气？“是又怎样？”

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然而这回轮到霍坤灵不理她，自顾自喃喃：“可你的武功看似不弱，又是怎么死的呢？”

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对方这身穿着上。说起来鬼魂死后所成模样就是死时的模样，但有些鬼因为某些原因，例如死前执念，模样会回到某个时间断的样子。比方说何徽瑾，她于十八岁时与自己的竹马失散，于是模样就是十八岁那会，年轻漂亮，身穿学生装，尚有一丝读书气。面前这鬼也是，一身古时战袍，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反正比何徽瑾所在的年代更远。她的模样停留在二三十岁的样子，似饱经风霜，虽背脊挺立，坐得端正，但那眼中没了光。战袍衬得她帅气潇洒，只不过历经岁月，往日所有英姿飒爽，在此时全化为虚影。她听闻霍坤灵的喃喃，脸色微变，再陷沉默。霍坤灵观察着眼前鬼，猜测这人，也许死在战场。打破沉默的，是邱承颜。只见他兴奋地跑出来喊霍坤灵姐，凑到她面前将何徽瑾可以触碰阳间物品的事情一溜说了完，而后一副等夸的样子。霍坤灵：……不是，她记得他俩年纪差得也不大吧，为什么邱承颜就可以如此浮躁……此时她已经隐约感觉到点不对劲，似乎当大佬的感觉……也蛮好的耶……不怪她，之前几个世界，她的角色都是那么的平平无奇，最厉害的也就是魂穿的那位鸿舞仙尊，但是她在那里接触到的人太少了，而且全程宅洞府咸鱼躺平，并没有什么当大佬的感觉。而自从她在某个世界被一位大佬带去参加了一场婚礼并在其上遇见了更多大佬以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养脖子吧。”

执念解除，这种情况也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她还没出师吧，但天生悟性高的她，师父所授其实也已经学得七七八八了，随时可以出师的那种。并不知道霍坤灵脑子里在想啥的邱承颜一听她只是这么说，失落溢于言表，又转瞬即逝。拘魂链的那头动了，二人顺着看过去，女鬼站了起来，冷淡道：“放开我，我要去练武。”

似乎之前她就是从院子里练完武功回来的？“你的战友可还好？”

霍坤灵冷不丁这么一问，把在场的一人一鬼问懵了。懵逼过后就是悟懂，女鬼却不知为何很生气，似乎霍坤灵说中了她的心事儿，想冲过去将人打一顿，奈何拘魂链还在，自由受限。邱承颜这时候又不怕了，挡在霍坤灵面前一副男子汉气概，如果忽略他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的话。“干什么干什么，恼羞成怒啊？是不是说中了心事呀。”

“闭嘴！”

“我就不！说，你的战友是不是被你连累死了，不然你一副被踩狐狸尾巴的表情干什么？还是说，你战友其实和你是一对，但他背后捅你刀子了？”

邱同学在线举例狐假虎威的用法。“你给老子闭嘴！”

“有本事你来打我啊，略略略~”“你……”女鬼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在爆发的边缘疯狂试探。霍坤灵适时出声：“行了邱承颜。”

实话说，邱同学实在欠揍，换是她也会想把邱同学狠揍一顿，但这种欠揍有时候是很有用的。这叫什么？激将法。“邱承颜是吧？你懂个屁！你知道打仗时的排兵布阵吗？你知道团队协作以及信号互通的重要性吗？你知道要是队伍里出现了内奸，怎么做能最大程度减少伤亡吗？什么都不懂就嘲笑老子，你行你上！你要是可以时光回溯把我万晋国三十万将士的命救回来，随便你怎么说！”

你看，这原由不就出来了？邱承颜是那个白脸，那么霍坤灵就得当起这红脸，软硬兼施，最为合适。她语气柔软下来，“那么你是怎么死的？”

“哼，你不是猜出来了么？”

——战死沙场。“因为什么滞留人间？”

女鬼感觉心里面不舒服，霍坤灵这回问，她倒不生气了，只是闷得慌。她就像是突然进入冬季的树，叶子在一瞬掉光，雪花在一瞬覆盖树枝，虽仍立着，却了无生气。她缓缓坐下，右手张开，一把长枪不知何处飞出，落于她手心。那长枪已有了年头，尖头生锈，红穗子灰败似的垂下来，唯有枪杆子看上去还好一些。她将长枪杵着，这枪与她一样老，握着它，也算是在这“异世”中的一点慰藉。她与它相互支撑。四周又起了那熟悉的雾气，二人对视一眼，这关算是要过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耳边隐约有厮杀声，马蹄声，兵器相撞之声，鼻子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女鬼说着，画面就似乎浮现在眼前……“我是岳家独女，岳思清。”

“我万晋国三十万将士，在一场事关国家存亡的战斗中，因我的一次失误，全数战死沙场。城门失守，国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