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为徐亦倒了杯凉茶,可惜因为笑着,手有些抖。连着茶水倒出来的水线都有些歪歪曲曲,好在绯绯后来憋住了,才没让茶水撒出来。她的睫毛上下一闭合,好像一艘木舟,弯弯的两边有两个小尖儿,绯绯自己就是湖泊,清澈见底。她撑着下颚,笑意靥靥,唇角微翘:“你啊,也不想想我同你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怎会不知你向来看似浪荡,实则很有分寸呢?”
京城中人只听闻老太师的孙子乃风流之辈,虽不及不学无术,但浪荡无比,与宣容相同,明明十八有余即将及冠,却没一个姑娘敢让媒婆上门商议。他们只看表面,听闻便是真,却从不细想打听,徐亦从未去青楼,也未乘坐过花船,更未与那些真正的二世子为伍。“我早就猜到你此行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绯绯趴在桌上,露出一小节手腕,白的仿佛在发光,“有宣容哥哥在,你应该会如以往一般,放心得很,决计不会用担心我的理由来找我。”
徐亦像许多年一样,嘴唇抿了抿,不满地嘀咕:“叫他宣容哥哥,叫我就是徐亦,偏心……”随后他感叹道,“宣容之前也察觉到了,还特意问我,你和他不愧是我的知己,都不好对付。”
他拿起绯绯亲手倒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下。“诶?”
绯绯眨眨眼,她撅起嘴唇,一副没料到的模样,“原来我们三人彼此彼此啊。”
瞧着绯绯,徐亦好笑地摇摇头,伸手想像宣容那般轻点她的鼻尖,然而当绯绯察觉到他的意图后,绯绯下意识起身坐直了身体,躲开了。伸出的手一僵,徐亦手一拐,拿起茶壶,往没喝完的茶杯里倾倒茶水。他扬起笑脸,想要遮掩尴尬,将茶水一饮而尽喝完,这才谈起其他的发现:“我还发现了更为重要的事,邻国疑似在边境屯兵,我怀疑可能不久之后会有战乱。”
他明白自己在绯绯心中地位永远没有宣容来得重要,宣容是心尖上的人,他是心尖外的人。从小到大,绯绯更依赖宣容,那个死家伙想做的亲密举动都会被绯绯接受。他呢!碰个鼻尖儿都不行,这还有什么可比性?又要如何获得绯绯的芳心……徐亦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委屈和控诉,表情却十分正经。“赵大哥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徐亦问起绯绯,试图将儿女长情彻底挥开不去想,“不过应是没有发现,毕竟朝堂中至今没有消息。”
屯兵一事极大,绝不是他们三人能做决定的,绯绯皱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颇为头痛地揉捏眉心:“不曾。”
少女长叹一声,感觉就连今晚要吃的饭菜也没那么香了,硬要说的话那便是赵凌风谈起郑起,哥哥说的那番话又在脑海中回响。“绯绯,我在军中外地驻守时发现了一些异常,郑起手下与我的士兵皆有往来,幸好我帐下的士兵忠心耿耿都来与我汇报,恐怕郑起手下与其他帐下将军也有往来。”
下一秒,便听徐亦又道:“战乱等同于旱灾此等大事,要尽快上报给朝廷,早做准备。”
“劳民伤财,邻国怕是不日就会卷土重来,唉。”
徐亦也长叹一口气,那抹委屈彻底消散,将自己的心思藏于心底,“借着赵大哥的名头去探望他,倒是让我发现了其他的事儿,比邻国屯兵还要严重,有人愿意当卖国贼,与邻国里应外合。”
刚刚想到的事情,徐亦正好就说了出来,绯绯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问道:“可知道是谁?”
“不知,那人倒是藏得深,何事都让小兵去做,时间紧迫我要运送药材回来,没能更加深入探查。”
“不深入探查是好的,你是去探望哥哥的,要是被人发现无论如何也是不占理的,等回去上报后,父皇定会送来密令,再加上我的兽军,那时才是我们悄声出击的时候。”
绯绯面色凝重,拍了拍徐亦的肩膀:“不说这些了,你回来这么累,去休息罢。”
“好。”
有了徐亦运送回来的药材,用以苍术为主,制成香放置烈酒中浸染24小时取出点燃,或是锅中加水煎煮,水开后再煮半小时,其间不加盖。鼠疫很快就控制住了,绯绯出了隔离区,没有任何症状,证明她没有感染鼠疫。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疫病虽控制了,但赈灾远远没有结束。天气仿佛要永远炎热下去,没有雨水大地龟裂,毫无起色,赈灾远远没有结束。绯绯和宣容必须待到播种季节,观察天气是否会降雨,确保百姓播种不会出问题,如果仍旧没能下雨,朝廷将继续派发赈灾粮食。徐亦突然离开很容易让人起疑,此等大事也不适合用飞鸽传书,绯绯便让徐亦回京城汇报蜀地情况如何,这是个极好的借口,能与龙冥和宴知怀一派商量对策。蜀地腹地离边疆极近,宣容派了一个随从前去,倒是方便时刻注意边疆动向。“无论如何,此次你离开,就算借口极好,也难免让人生疑,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绯绯对待朋友向来真情实意,难免充满了担忧,送别时一直唠叨,“风餐露宿,出了蜀地温差大,小心风寒,在蜀地内赶路小心中暑。”
徐亦知道这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心中喜爱却更盛,他又回到了风流的模样,笑得张扬:“知道了,我只是赶路罢了,你和宣容才是要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知道啦。”
宣容撇了下嘴:“绯绯,他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
绯绯笑做一团,徐亦恨恨瞪了眼宣容才上路。徐亦翻身上马,衣角翻飞,握住缰绳猛地一甩:“驾——”少年郎未及冠,仅用束带拢起头发,风带起无数发丝,马匹在往前方奔跑,徐亦回头向他们挥手告别:“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