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金园后,伏天转头看了一眼金园,然后对着冯公公说道:“冯公公,今日之事我不会忘记。”
说完就进了马车,等没人看见了,才红了眼睛,眼中含着泪水,可就是不让泪水留下来,实在不行了,还未等泪水流下来,就抬手用衣袖擦干了眼泪。委屈、难受又隐忍的模样让人心疼。白依梦看着儿子走出金园,听到马车离去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捏着手站起来,然后一语不发的走回梦园。青丝绿眉也不敢随意去打扰,本想安慰,可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默默跟着、小心的伺候着。白依梦回到梦园后,什么也没干,也没哭没闹,甚至都没有给伏云写信告诉他这件事,只是在那里坐着发呆。自从伏天被接走后,白依梦除了没有笑容和不说话外,其他一切正常,该吃吃,该喝喝,原本青丝绿眉等人还在担心,后来发现多虑了。七天后出门采买的绿眉满脸慌张的跑进梦园、跑到白依梦的房间,期间在路上撞到了人也没管。青丝见绿眉从来不曾有过的慌张神色跑进来,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以为是二殿下出事了,还没来得及问,就见绿眉跑进白依梦的房间了,自己也连忙跟在身后进去。绿眉跑到白依梦跟前跪下,抓着白依梦的裙角,带着哭腔道:“夫人,小公子出事了,奴婢刚刚在街上遇见殿下府上的人了,他们说小公子在宫里出事了。”
白依梦穿着一身靛蓝色冬衣,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绣着一顶可爱的老虎帽子,已经快绣完了,是给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绣的,就像之前怀着伏天一样,没事时就给孩子绣着衣服、帽子等。突然看见绿眉神色慌张的进来,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绿眉就跪下说了这一番话,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反应过来。倒是青丝,快步走上前,双手扶着绿眉的肩问道:“绿眉,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小公子在宫里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出事呢?”
虽然伏天已经被封为世子,但金园的人还是习惯唤他小公子。“奴婢听殿下府上的人说,昨儿个咱们小公子和皇长孙一起玩耍,不小心从高处摔了下来,已经没了。”
说完,绿眉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好似松了一般,哭了出来,眼泪不停的往外流。“怎么会没了?从哪里摔下来的,怎么就会摔了呢?”
青丝也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绿眉,像是求证什么似的。“不知道,他们也不清楚,只是昨儿下午宫里去殿下府上宣了二皇子妃进宫,二皇子妃很晚才从宫里出来,直到今早才知道是咱们小公子出了事,他们刚刚正准备过来,就遇到我,给我说了,我才连忙赶回来的。”
青丝听完,脸色难看、担忧的看着白依梦,轻声喊了声:“夫人?”
白依梦还没从绿眉的话中反应过来,直到青丝喊了好几声后,才逐渐反应过来,看了绿眉一眼,未说一语。起身朝门外走去,还没走两步,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青丝绿眉反应快,扶住了她。白依梦一把推开青丝绿眉,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进宫,去看儿子。青丝绿眉上前又扶住了白依梦,还吩咐人备车。白依梦走到门口的时候,车马还没到,也不等了,直接朝皇宫的方向走去,好在还没走几步,马车就到了。三人上了马车,白依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双手紧紧的握着,不自觉地捏着手指,绿眉一直催着车夫:“快点,再快点!”
几人好不容易来到宫门口,宫门守卫不让进,白依梦没有与他们废话,准备硬闯。正在两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另一辆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穿着一身浅青色冬衣、披着同色斗篷的二皇子妃柳望秋走了下来。走过来,看了白依梦一眼,然后拉着白依梦的手腕就走了进去,白依梦愣愣的看着柳望秋,这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子。在柳望秋拉着自己的手走进去的时候,白依梦也没思考其他的,只要自己能进宫、能看见儿子就行,亦步亦趋的跟在柳望秋身边。走到一座宫殿,进了房间,来到一张床面前,柳望秋才放开了白依梦,没有说一句话,退到了一边。白依梦看着床上的小人儿,脸色苍白无血色,一步跨过去,看着睡着的儿子,弯腰、颤抖着手去摸他的脸,还轻声喊着:“天儿。”
“天儿,我的孩子。”
看着没有回应的儿子,摸着他冰冷的脸庞,白依梦一直隐忍着、不愿相信,现在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抱着儿子痛哭。“小公子。”
青丝绿眉也哭了起来。柳望秋看着哭得太过悲伤的白依梦,偏过头垂下眸不忍再看。白依梦哭了许久,已经流不出眼泪、哭不出来了,只是紧紧抱着浑身冰冷的儿子。得知白依梦来了之后,太子及太子妃黄美娘就带着皇长孙伏曦过来了。一进门,伏曦就跪了下来,没说一句话,一直等到白依梦哭完。见白依梦没有再哭,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夫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死了天弟,你打我骂我吧!”
太子和太子妃也知道是自己儿子的错,也没有因为他是自己的孩子以及皇长孙的身份而阻止,就站在一旁歉疚的看着白依梦。白依梦抱着儿子,眼神空洞,就像没有看见任何人、听不到任何人说话一样。伏曦继续说道:“都怪我,昨日是我非要带着天弟去观景台赏雪,才致使他从观景台摔了下来。我看到他摔下去的时候,伸手去拉他,却只抓住了他的斗篷,还没等我将他拉上来,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掉了下去,我还听到他喊我‘哥哥’了,可我没能拉住他,更没能救他,当我跑到观景台下、找到天弟时,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伏曦一边说着、一边流泪,但没有哭出声来,一直隐忍着,眼眶红肿,一看就是没少哭也没休息过的样子。伏曦之前说话,一直没敢抬头看白依梦,说完没听见白依梦的声音,抬头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便跪着一步一步挪到她跟前,道:“夫人,你打我骂我都行,恨我怨我都可以,要我给天弟偿命我都没有怨言,夫人。”
见白依梦没有反应,伏曦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白依梦才轻轻偏头看着伏曦,看着看着就笑了,心如死灰的笑了,然后转回头闭着眼不去看他。她能怎么办?难道真的要伏曦给自己的儿子偿命吗?别说太子、太子妃答不答应,皇后、皇帝答不答应,就连伏云也不可能答应的。更何况伏曦、伏天感情好,整个宫里,自己的儿子就和伏曦最为亲近,伏曦带他出去玩,也是怕伏天一个人在宫中难过、想家,才来陪他,伏曦也从来没有想要害过伏天,难道自己真的能责怪他吗?伏曦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有些事本来也不是他能预料、能掌控的,他只是单纯的想陪着弟弟、想要弟弟开心而已,这有错吗?白依梦自己也怪不了伏曦,只是丧子之痛,又岂是常人所能忍受?如若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如果当时自己再坚持、再强硬点,不让他们带走儿子,不让儿子进宫,也许儿子就不会出事了。过了好一会儿,抱着伏天的白依梦意识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人也昏迷了过去,青丝绿眉立即上前接住白依梦,然后就看见了白依梦脚下的血迹。青丝绿眉慌了,哭着喊道:“御医,快叫御医,夫人流血了,夫人有三个月的身孕啊!”
闻言,屋里的人都慌了,太子立马将门外候着的御医叫了进来,御医看了看白依梦脚下的血迹、把了把脉,说:“太子殿下,白侧妃她现在很不好,有流产的征兆啊!”
伏空闻言,也顾不得旁的,上前一把将白依梦抱起,朝旁边的偏殿走去,太子妃、柳望秋、青丝绿眉、御医都跟了上去,只留下伏曦一人呆滞的跪在原处。伏空将白依梦放在床上,立马退了出去,方便御医诊治。伏空在门外焦急的等着,黄美娘走上前,双手轻轻握着他紧握的手,无声的安慰着,柳望秋则站在门外有些愣愣的看着房间里。过了一会儿,一个御医出来说道:“太子殿下,臣等已尽力,但还是没保住孩子。”
闻言,伏空闭上了眼睛,问道:“那孩子多大了?”
“快四个月了。”
“白侧妃怎么样?”
“白侧妃打击过大,致使心神激荡,又流产,目前情况也不是很好。”
“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证白侧妃无碍。”
“是。”
说完,御医又进去了。伏空脸上满是愧疚、懊恼、自责之色,太子妃脸上也是愧疚之色,柳望秋听到御医的话,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满脸神色复杂。最终白依梦在御医的努力之下无恙,只需要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