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千喜喜。”

“这是妈妈赐予我的名字……”　　“除了喜喜外，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它叫做依依。”

“虽然都是叠字名。”

“但我不喜欢第二个。”

“因为它是那个在村子里爱打我的阿姨起的……”　　……　　雨季。　　随着天色的暗沉，空中开始飘起了细雨。　　逐渐的。　　在时间的推延下。　　雨滴变得越来越多……　　最后犹如老天撒下一盆银针。　　刺入泥里，湿润了整个地面……　　村子的老旧泥土房前。　　一群衣着简单的小女孩，在来来往往的搬着布袋。　　因为力气不够。　　她们通常会选择几个人一起合伙。　　去将布袋子抬起来。　　不过即便如此。　　他们也是挪动着小脚满脸赤红的才把袋子给堵在门口。　　将其暂时充当起了门槛。　　阻挡着那些即将漫入屋子里的积水……　　其中有两个小女孩挽着裤脚，赤脚踩在大门前。　　她们皱起小小的眉头，看着因布袋子没堵实留有缝隙，而渗进来的雨水，脸色有些担忧。　　“大姐，这雨太大了，我们要不先回去，等阿姨回来再说吧。”

其中一个小女孩看向另一个年纪比她大些的孩子。　　没忍住而劝说道。　　“的确太大了，我们根本挡不住……”被称做大姐的小女孩，神情很不好看。　　她望着不断溢进来的雨水，内心仿佛有些犹豫，顿了顿后用自己稚嫩的声音接着说道：　　“可是如果等阿姨回来后看见雨水进来的话，我们又要被打了。”

闻言。　　身旁发言的女孩子。　　也乖乖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她知道大姐说的没错……　　由于这段时间是雨天到来的频繁期，所以阿姨在每次出门前都会特意叮嘱她们。　　如果下雨的话。　　那就在门口把装泥巴的布袋子搬过来堵上。　　她们依稀还记得上次因为忘记这样做了后，所有的小孩都被抓起来打了一顿，并且惩罚一天没有饭吃。　　或许是女孩想起了肚子饥饿的难受。　　她最终还是学着大人叹了口气，继续冒着雨跑出去搬布袋。　　光滑却又瘦得像竹竿的腿上。　　溅上一些污泥……　　“唉，要是依依也能来帮忙的话，我们就会快上许多了。”

大姐看着雨景摇了摇小脑袋。　　略一思考后。　　也顶着雨小跑出去……　　泥土房里的大房间内。　　一个小女孩静静的趴在地毯上，脸色很是痛苦。　　似乎是因为后背有些痒。　　让她想伸手去挠一挠……　　可当她的手触及到后背时，她又闪电般的缩回了手，嘴里微不可查的痛哼了一声。　　细细看去。　　可以望见她小小的后背上，竟有触目惊心的疤痕……　　疤痕貌似才留下不久。　　有些血痂都还未彻底凝固。　　这是她因自己的小伙伴们被惩罚没饭吃太饿了，而大胆去厨房偷拿剩饭而导致的结果。　　“阿姨回来了！”

“快点，我们快进去洗干净，别让她知道我们才刚刚把门给堵上……”　　“把水舀出去！”

“快点快点！”

“……”　　伴随着屋外的孩童吵闹声，不多久后一阵清晰可闻的脚步声便在依依的耳旁响起。　　她抬起小脑袋往上看去。　　发现那是刚撑着雨伞走回来的阿姨。　　“阿姨，我痛……”　　依依试图在阿姨身上找到安慰。　　但这迎来的只有阿姨不友好的眼神，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直接跨过她小小的身子往里面走去。　　鞋底黏上的一块泥土还因为抬脚动作。　　直接掉在了依依的后背上。　　这让她没忍住的再次痛哼出来……　　“你还知道痛？会偷东西的坏孩子，竟然会知道痛？把嘴巴闭上，不要让我再听到你的声音！”

阿姨转过头来吼了几句。　　让泪花在眼里打转的依依，又咬着小牙埋下了头。　　看到依依的模样。　　阿姨面无表情转头继续往前走去。　　这些孩子虽然看上去很可怜。　　可她却没什么感觉……　　当然。　　其实这也并不能完全怪阿姨。　　毕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谁叫在这个年代里，几乎没有多少人家会选择花钱买个女孩呢？　　在多数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下……　　能够继承家业的男孩子。　　才应该是家里要去宠的宝贝！　　“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会不会赖在手里，要是再长大一些，就更不好卖了……”　　阿姨把买回来的菜随意洗了洗。　　就用那把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擦过的菜刀，开始在案板上切剁着。　　她系了一条围裙。　　仿佛是害怕菜液的迸溅会飞在自己为数不多昂贵的衣服上。　　“吃的又多，力气又小……”　　“真不知道吴老三干嘛收这些女娃子回来！”

“这一天天的亏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收回个本！”

阿姨切着菜。　　脑子里面越想越气。　　此时恨不得直接冲出去把那些卖不出的小女孩给宰了，然后当做猪肉给拉到镇子上卖。　　至少还能值几个钱……　　她将菜切完后，和着米一起放在身旁的大铁锅里面开始烧煮。　　似乎是觉得还能再稀一些。　　她想了想后又多加了两大勺水，再把锅盖给盖上。　　也不知吴老三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媳妇的举动，吓得赶紧把嘴里叼着的烟斗拿下，随即冲上来准备制止。　　“诶诶，媳妇儿，这样煮不行。”

“那些女娃子要的就是好看，要是给养瘦了，卖不出什么好钱，没有多少人家愿意买丑孩子的。”

然而女人只是别过头来横了他一眼……　　“怎么煮不行？”

“这样吃的死人？”

“你真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听那个死瘸子说什么最近大户人家都喜欢女儿，去搞了那么多回来，咱们现在的日子能过成这样？”

“还想着养肥卖出去……”　　“你知不道我前几天去买米的时候，我都只敢买便宜的！人家卖米的老板娘选另一种，说那款好吃些，我当时都不好意思说我钱不够！”

阿姨的火气很足。　　她似乎把一直以来对吴老三的闷气都在此刻撒了出来！　　其实他们的日子本来还算不错。　　以前依靠着吴老三会偶尔乡镇里找那些没人要的男孩，带回来养一段时间后去城市高价卖出去。　　也算得上过了小段不愁吃穿的时间。　　可就在前几年时候……　　女人不知吴老三是中了什么邪，本来卖男孩卖得好好的，却非要去弄些女娃子回来。　　搞得家里养了一堆。　　去卖又没人买，客户都说家里的老太太想要的是男丁，直接砸手里一直脱不出。　　好不容易攒下了点积蓄。　　都被这些小家伙给吃得干干净净。　　“唉。”

吴老三叹了口气，走了几步歪坐在门槛上，嘴里又砸吧了一下自己的烟斗。　　他何尝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决定。　　家里已经要揭不开锅了。　　“咱们再养段时间，要是真不行，就给亏本低价卖了吧，到时候也能收回来一点是一点。”

“还要养段时间？”

阿姨听到这话。　　恨不得直接两耳光扇在吴老三的脸上，试试能不能打醒他。　　“咱们拿什么来养？”

“拿你的命吗？”

“要我说，明天你给她们洗干净点，然后一起带去城里，就照我们之前的途径，再试一试。”

“要实在不行，你就给带回来，我们把她们宰了，当猪肉卖！”

吴老三愣住了。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眼前的这个媳妇，是在跟他说着气话，还是在说着真话。　　当猪肉卖……　　一想到这个点，吴老三就感觉心里有个莫名疙瘩。　　他虽然做有拐卖儿童的事情，但论性子也不会胆大到这种程度，丧心病狂的去把那些小女孩杀了。　　“媳妇，咱…别开玩笑了。”

“明天煤矿上有点事，等过两天天气好了我再带她们出去成不？”

“咱们慢慢来。”

听到吴老三这话。　　女人再也忍不住了……　　她直接拿着手里的大铁勺，抡了吴老三的脑袋一下，突然其来的动作令吴老三没时间反应。　　砰的一声后脑勺就被开了个小口！　　“啊！”

吴老三捂着头叫了一声。　　不过女人却没有半点想去看看吴老三伤势的样子，她只是依旧站在那儿，像个泼妇一样对着吴老三破口大骂。　　“谁他妈跟你开玩笑？”

“你这个白痴！”

“老娘嫁给你真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告诉你，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拿不到钱回来，我就照做！”

被金钱逼上绝路的疯女人很是可怕。　　她怒目圆睁。　　狠狠的摔下手里的铁勺，便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吴老三并没有去反抗的意思。　　可能一向被这个女人管教惯了。　　他只是不敢相信的朝自己媳妇说道：“杀人那要坐牢的呀，咱们真不能干这事！”

“呵呵……”　　“你以为你吴老三卖孩子，就不会坐牢了吗？”

女人冷嘲了一声。　　便没有再去管吴老三会去怎么做，背影消失在了房门的转角……　　“你疯了！”

吴老三大声喊道。　　只是无人应答的安静。　　表明了他这份反驳对女人的情绪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　　“那一天很奇怪。”

“一向不爱理会我们的阿姨，却在那天和叔叔一起给我们穿上了好看的新衣服。”

“还破例让我们烧热水洗澡。”

“我原本以为背后的伤要等它一点点的好。”

“叔叔却很舍得的让我用了伤药……”　　“虽然很疼。”

“但我知道涂了药就会好得快些。”

“我们去了大城市。”

“那里有好多的汽车，有好多我没有见过大房子，还有好多…像是城堡一样漂亮东西，上面放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水果。”

“曾经来过一次的大姐给我解释，说那个东西叫做生日蛋糕，上面摆放的水果叫草莓，很好吃，酸酸甜甜的。”

“城市里面的孩子，出生时候都会记下日子，然后到每一年的那一天，都会吃上那样的蛋糕。”

“听大姐说好像在过生日的时候还能许愿。”

“我好想尝一下生日蛋糕啊。”

“更想许个愿。”

“希望我能以后每次过生日的时候，都能吃上生日蛋糕！”

“只是……”　　“只是叔叔和阿姨都没告诉过我，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　　周周转转下。　　吴老三最终带着身后的那一群小女孩，熟练的走进了这座城市的一个小巷子里。　　小巷子很偏僻。　　是属于从这里路过，都不会注意到里面居然生活有人的地方。　　下水道的刺鼻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伴随着巷子边因没人清理的垃圾桶，而堆积如山的恶臭垃圾。　　将味道显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若是有人从这里路过。　　那指定会忍不住捂着鼻子，然后骂上几句来平复自己受到污染的嗅觉。　　不过吴老三后方跟着的小女孩们并没有怎么在意。　　这些味道似乎对于她们来说。　　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们只是好奇的转着脑袋，打量这个和山村里的泥土房相比，而不一样的地方。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一个小女孩指着某处人家户门前的水龙头，满脸疑惑的向身旁的小伙伴问道。　　“不知道诶，我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它长得好奇怪呀！”

另一个小女孩回答道。　　依依听着她们说话，同时也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去，看着那模样奇怪的金属制作物。　　由于她们用水的时候。　　都是在下雨天把大盆挪到外面去接，或者是提着桶走上几里路去村子另一边的井里打水。　　所以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稀奇玩意儿……　　吴老三没有理会孩子们的吵吵嚷嚷。　　他只是默默的带着她们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　　最终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伸出手敲了敲门。　　“谁啊？”

“是我，吴老三。”

在他沙哑的声音说完后，门的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像是刚起床的年轻人把门打开。　　“怎么了？”

他挠着乱糟糟的头发，不耐烦的朝着吴老三问道。　　似乎是因为吴老三破坏了年轻人的美梦。　　所以导致后者的脸色并不太好……　　“没啥，就今天给你带来了点人，想让你帮忙看看最近有没有人家要买孩子的，我把她们转给你，你抽两份钱都可以。”

吴老三摩挲了一下双手。　　哈着老腰在年轻人的面前小心说道，摆着一副讨好的面孔。　　“没有没有，过两天再来！”

一听到只是做生意。　　年轻人便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吴老三把人给带走。　　“诶诶诶，虽然是女孩子，但请真您帮忙看看吧，全都长得不差，又很乖，好好打扮绝对水灵！”

吴老三就快要哭了一样将房门抵住。　　但他不知道的是。　　因为刚刚年轻人只将门打开了一半，所以并未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孩子们。　　而此刻听到吴老三口中所说的是女孩子。　　年轻人的身子忽然一顿。　　貌似改变了主意。　　“哦？那带进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