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停下之后,大平原上,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那些喜欢躲在帐篷里的印第安人,如潮水一般涌向了野外。 他们全体出动,无论男女老少,不分黑夜白天,一个个都在山岭中低头寻找。 山岭和河谷的寂静被打破了,不时传来阵阵欢呼,让旁边忙累了好久的族人,笑得咬牙切齿! 在这种金色的石头面前,不管是黄人白人黑人绿人红人花人,都是平等的。 但凡敢‘偷’走他们的金子,都得死! …… 白石城内,依然是喧闹一片。 锯末的沉闷味道飘扬在空气中; 木炭的粉末落在白色的大门上,给大门都镀上了一层黑灰。想来用不了多久,这里便又得改名字叫‘黑石城’了; 一个长条形的厂房已经在河边搭建了起来,巨大的烟囱还没有开始冒烟,但是用泥坯做的模具已经堆了好几堆在旁边; 山腰里搭建了好几处崭新的帐篷,那是远道而来的流浪苏族人,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自己的部族早就败落了,没有地方去寻找金子,于是只能来这里混一口饭吃。 叮叮当当,西里哐啷的声音,即便十五美元关上了窗子,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依然能够听得见。 “为什么要拉上窗帘?”
斑鸠问到。“拉开它,让阳光照进来!”
于是十五美元便又拉开窗帘。 金色的太阳从窗户外倾泻进来,照射在斑鸠红肿的眼眶上。 他忍不住抬起手来,遮了一下眼睛。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地放了下去。 “没事,我已经没事了,十五美元!”
斑鸠轻轻地说到。 十五美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推着他的椅子,来到窗户边,好让清晨的阳光能够更多地洒落到他的身上。 十五美元也没有想到,当他来到白石城的时候,还来不及为这座崭新的城市惊叹,便紧接着听见了托纳提乌军团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几乎全军覆没! 最后只有一百多人回来了,也是个个带伤,至今还悄悄地休养在后院的校舍里。估计最后还能站起来的人,不会超过一半。 那一场雨夜发生的大战,交战的双方都没有将消息传出去。 大雨冲刷掉了战斗的痕迹。 十五美元带人去牵走了那里的战马,然后目送一队白人士兵收走了满地的骸骨。 就在暴雨停止的前夜,一场洪水又冲过了那里。 从此以后,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提起,便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那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至极的雨战。 “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呢,十五美元。家里还好吗?”
斑鸠问到。 “挺好的,部落每一天都在壮大,我们生产的粮食也越来越多……” “说实话!”
斑鸠打断了十五美元流利的对答。 十五美元愣了一下,然后便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其实,嗯,情况不是太好。你知道的,斑鸠,我们同山外的贸易,根本就是不公平的。我们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换取他们一丁点小小的施舍。往些年,我们砍伐一根原木,能换取至少50磅的粗麦,但是现在,我们最多只能换2到3磅……” “弹药更是难以得到补给。虽然说斯科特同时也是格兰德河运输公司的老板,但是,他知道子弹对于我们的意义,所以子弹的价格高到离谱。每买1颗子弹,就相当于放弃了一个人半个月的口粮……” “这些物资上的匮乏倒也还好说,毕竟大家都饿着肚子,谁也说不了谁。可是,即便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部落的人口依然在逐步增多。从北边的加利福利亚和南边的墨西哥,不断的有印第安人逃亡过来;” “人一多了,事情也就跟着来了。以往部落还小的时候,我还不觉得,可是部落一大,我便时常觉得——好吧,咱们印第安人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能想象吗,斑鸠?就为了一只野鸡蛋,一百多人打了个头破血流!”
“后山东边那垄地的光照要好一些,雨水也足一些,西边的那群人便干脆毁了东边那垄地上的青苗!”
“甚至还有人在部落中偷偷摸摸的搞事情,想要发动竞选,让自己当旗主……” 十五美元像是个唠叨的怨妇一样,说起来就说个没完。 他尽捡着奇葩的事情说,一开始的时候,斑鸠也还跟着笑一笑。 但是到了后来,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那该是怎样一个千疮百孔的摊子啊!说是已经稳固了,可是房梁架构都是用胶水粘的,外面风疾雨大,随时会将那一座并不牢固的房屋给吹塌。 偏偏在这个时候,白石城亦同样需要它的支持。 十五美元看到了斑鸠的痛苦,于是便也停住了嘴。 …… “弗里蒙特的使者还在白石城吗?”
斑鸠问到。 “嗯。”
“安排一下,谈谈吧!”
斑鸠淡淡地说到。 就在那一场暴雨停歇后的第三天,弗里蒙特的使者便秘密地来到了白石城,希望能和斑鸠谈判。 也就在那时候,斑鸠才第一次听说,西北的大平原上,有‘弗里蒙特的风格’这一种说法。 不是说弗里蒙特从来不和印第安人谈判吗? 怎么如今也来谈判了? 斑鸠那时候正处于悲愤之中,恨不能立即便将那使者处死。 可是派去执刑的比索,随后又被巨硬给叫了回来;然后斑鸠又反悔了,让巨硬和比索一起去执刑,却又让鲟鱼和熏鱼给叫了回来…… 几番折腾之后,还是十五美元悄悄地叫住了这些人,并且和水车秘密进行了沟通。 最后,是由躺在病床上的水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和弗里蒙特进行谈判,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错,弗里蒙特曾经说过,他永远不会和印第安人进行谈判! 没错,斑鸠也曾经说过,他永远不会和白人进行谈判! 但是,在那一场暴雨之中的野战之后,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决定,改变自己的风格。 在1843年春这个特殊的时期,曾经发誓要不共戴天的两个人,终于找到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时间! 他们都被这个敌人,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 这也是第一次,斑鸠作为一个棋手,坐在了棋盘前面。 代价是,托纳提乌军团,伤损高达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