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赵塚子令自己入静,戌甲立刻平气静神,不知不觉间周围景致一变,这便是入静了。此时看再向赵塚子,已然不见刚才衣着相貌等等,只有一个人形内绿外红的色块。色块伸出一臂长,托起一深红色块,此色块下方还有一漏斗形、絮状色带,其上宽处与深红色块相连,下窄处与那伸出的一臂末端相连。那一臂缓缓抬起,深红色块忽然飞离,并拖着絮状的尾巴。且不管深红色块飞至何处,其拖着的尾巴始终与那一臂末端相连。而后,那深红色块忽然消失不见,戌甲也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便立刻从入静中醒来。见赵塚子仍站在身前,戌甲便将刚才所见都说了一遍。赵塚子便问道:“你刚刚见到的那条尾巴是何物?”
戌甲想了想,答道:“想来应是师傅刚刚操控火球时,手中所控的灵气吧?”
赵塚子跟着又问道:“倘若你刚才入静之时亦能提前打斗的话,你会如何对付那火球?”
戌甲隐约明白赵塚子之意,却又不敢确定,只得试问道:“师傅的意思可是让我以附灵之枪头去截击那束操控火球的灵气么?”
赵塚子点了点头,说道:“不光对上术要如此,对上器尤其要如此。相比于体而言,术、器皆有二优势,一为数多,二为距远。之所以有此二长,皆因修练者能以灵气遥控术、器。平日教你练体时,总提醒你要击肘、击腕,那么于练术、器者而言,所控灵气被截便如同肘、腕被击,再难攻己。须知但凡有些手段之人,皆能同操数术或数器,若只凭手中一兵,必难久敌之,故而须寻机逐次破掉部分乃至全部术、器,方才有取胜之机。”
戌甲听后,虽理解话中之意,却生出大大疑问,说道:“师傅说的确是有理,可我入静亦非念到即成,于打斗之时仍不可行。”
赵塚子却哼了一声,说道:“我既有八分确定,自然有道理。目下你入静虽仍须不少时间,勤练之后却可缩短其时长,练至深处则可转瞬入静。”
见戌甲目中不信,赵塚子接着说道:“你别不信,以前有人做到过。”
戌甲此时更加惊奇,忙问道:“真有人能做到?”
赵塚子答道:“当然有人做到过。事实上这么多年来,能迅速入静或醒来的人并不太罕见。能同时做到两者的虽少,却也并非没听说过。况且对灵气过分敏感了,时常没有好处,反倒可能遇上坏事,所以特意去练的人本就不多。因此真有这类天赋的人,恐怕并不会太少。眼下已能确定你有其中一半的天赋,另一半天赋从趋势上来看也并非没有可能。”
戌甲大致明白了赵塚子的意思,便问道:“那我果然练好另一半之时,又有何用处呢?”
赵塚子抬手指向天空,说道:“日后你若真对上有手段的术、器之人,少不得会被拉开距离。那时去截击术、器根部,虽能断坏对手所控之灵气,却过分危险。稳妥之法乃是闪避、跃过,而后寻更远处灵气截击,此时须截击之人能准确把握灵气位置,这便是入静之用处。”
戌甲向湖面走了几步,站住并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回来赵塚子身前,问道:“那我日后是否该每日抽些时辰专练入静?”
赵塚子摇了摇头,说道:“先不忙,等我寻到了合适的地方再说。此外你须牢记,日后独自修练时,若寻不到可靠安全之处,宁可暂且不练。”
之后的日子里,戌甲仍旧按着一直以来的习惯安排修练,有时会与几个师叔的弟子们互相切磋。以前师叔们也曾提出过,可每次都被赵塚子以戌甲本事不济为由给拒绝,如今倒是默许了。当然师叔们教弟子的本事也不赖,戌甲只能跟几个年限相近的弟子打得有来有回,对上年限久一些的还是明显招架不长。一天夜里,赵塚子叫出戌甲,随自己来到一处杂物室门口。这杂物室位置相当的偏僻,戌甲在学堂这么些年了,竟愣是没注意到有这么间屋子。瞧瞧开门进去,沿着缝隙小道朝里面走,中间却是一块空旷地,原来各式杂物皆是围着这块空旷地堆积着的。赵塚子让戌甲盘坐在中央,而后掏出四枚仙贝,对戌甲说道:“仙贝中蕴含有灵气,且其中灵气拘而不沉,匀而不飘。我将这四枚仙贝分置于不远处,你只将注意力放在仙贝之上,周围一切其他灵气试着尽量略去。”
说完,便将四枚仙贝分别放在戌甲的前后左右。而后嘱咐戌甲,自己去屋外呆着,便独自离开了。此时屋内轻悄悄,戌甲环视了一圈周围,心知不可能一蹴而就,便仍照着以往的法子入静。不觉间眼前出现变化,再抬眼环视一圈,变成了几大块多色混杂的山形色块。而在自己身旁不远处,则有四个小色块,颜色不一,呈薄纱状。这会子戌甲才知道,原来仙贝当中也并非只注入了一种灵气,想来是一贝一行,五行俱全的。赵塚子教戌甲只注意仙贝,可四周杂物所蕴灵气远强于几枚小小的仙贝,戌甲连着试了半个时辰,始终做不到。自觉周身灵气流动似有些湍动,赶紧从入静中醒来。平顺了一番,站起身来,走出屋外。赵塚子也从不远处走来,问道:“练得如何了?”
戌甲叹了口气,摇头答道:“按着师傅的话去试了,却怎么也做不到。”
赵塚子倒也不意外,只说道:“你再进去练半个时辰,练成什么样都行,不必强求。时辰一到,即刻停下并调息片刻,然后出来。”
照着话戌甲又进去练了半个时辰,出来之后,赵塚子也没再问练得怎样,直接带着戌甲回住处去了。到了之后,赵塚子让戌甲这两日琢磨一下如何重新分配时间,要保证每日修练入静至少一个时辰。进了屋,戌甲没有打坐,而是躺在榻上开始思考如何分配日后的时间。说起来,自从经历了栏楼的那一年半岁,戌甲的心中对往床榻躺下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排斥了。回来后的这些日子里,时不时的会随性朝榻上一躺,根本没有半点异样感觉,有两次甚至还小睡了一会儿。权衡了好一阵子,首先道法是根基,修练的时间不能减。接着是扎步、跑湖以及几套拳脚,这些是体学的基础,且将来年试主要考的就是这几样,故而也不能修练得少了。然后是枪术,依师傅及几位师叔往日话中之意,这会是日后自己在山上的看家本事,想来也是不好落下。这么一厘,就只能从辅修那里扣出时间了。只是戌甲心中尚有个疑问,不好当晚就做下决定。第二日一早,戌甲找到赵塚子,问道:“师傅前日说我对于灵气敏感,那这对于辅修术、器可有何影响么?”
听到戌甲这么问,赵塚子看了看戌甲,又转身想了想,反问道:“你是不是想问自己在术、器两学上可还算有些天赋?”
说完,转过身来盯着戌甲。这正是昨夜戌甲心中的疑问,此刻被当面点破,虽有些不好意思,可戌甲还是点头承认。抬手示意戌甲坐下,赵塚子也坐在旁边,说道:“若论这敏感对修练术、器是否有所帮助,那肯定是有的。难道一直以来,你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药房那里习练手法的过程中,从未遇到过真正难以迈过的门槛么?”
戌甲低头看了看双手,又抬头看向赵塚子,慢慢地点了点头。刚才这话确实没错,这么些年来,戌甲在药房习练各种控灵的手法,虽进境不快,却总能一练到底,从未被阻断过。再想想自己修练轻身、壁虎术时,只要手脚协调好了,掐诀施术也都一贯顺利。可戌甲也明白,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果不其然,赵塚子接着说道:“可术、器所需天赋并非仅仅一项而已。同为要紧之处在于,腹丹有大量,经脉须坚韧。此二学中那些真正的手段一旦施为,皆须灵气不断支持。腹丹容量不足,则灵气支持不久。经脉若不坚韧,身子便承受不住。而这两样,你都没有。因之不光术、器二学,便是你日后习练药学也会受限。眼前你只在药房里学些基础,尚看不出来什么。等将来离了学堂,若有机会经手大锅炼制,即药房弟子在内堂那间炼药房里习练的本事,你就能体会到各中差距了。”
知道戌甲此刻仍旧将信将疑,赵塚子踱步走到门口,然后又问道:“昨夜你练到一半出来时,可觉察到自己身上有何异样么?”
戌甲立刻摇了摇头,当时自己只想着能从赵塚子那里听到些看法,并未注意身上如何。赵塚子抬手指着自己一侧太阳穴,说道:“那时你左右两穴红肿,面色却泛白。两穴红肿便是经脉强撑,面色泛白则是灵气不支。”
话说到如此,便由不得戌甲不信了。心里盘算了一下,问道:“师傅,昨夜我想了想,道法、拳脚及枪法这些都不能落下。要每日一个时辰练入静,就只能从辅修的三学里扣除时间。药学有疗伤、解毒甚至活命之能,我还想尽量多学些。左右算不上多么有天赋,那就从术、器那边扣除时间,师傅以为如何?”
赵塚子却不同意,说道:“眼下你每日在那边学一个半时辰,扣除一个时辰便只剩半个时辰,这太少了。记住了,今后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每日至少在那边学上一个时辰。至于还短出的那半个时辰,你可酌情从体学的几项中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