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羡之语调慵懒,慢声重复:"允你出府......"他说得漫不经心,却叫江怜月会错了意,细指抵着食案下外沿,撑着起身,竟是当即要走。她只想逃,却不想跪坐太久腿上一阵发麻,又因为目不能视心中慌乱,踩到了裙角,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觉自己要落在菜品横陈的食案上。下一瞬却落入了一个酒气氤氲的、热烫的怀抱。晏羡之看着女郎像是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在他话音一落便迫不及待,慌不择路地起身,有些好笑,伸手将人揽住,语声温吞:"姑娘何须这般着急,我何时说允你出府了?"掐着人的细腰,将放在蒲团上,晏羡之单膝蹲下,手搭在膝前,凝眸看着面前细声喘气的女郎:"你便安心待着,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说话间他微微往前,江怜月觉知他越来越近的身形,越发慌乱,实觉自己走投无路求上这人是一个错误。当下落泪:"公子明明说了允我出府,何故改话?求公子允民女出府。"她睫羽微颤慌了神,只想求着这人放自己离开。晏羡之轻叹了口气,温声解释:"我有些醉,刚才只是重复了你的话,并未有意准你出府,便是出了府你又当如何?像求我一样,再去求别人吗?可知别人也如我一般君子?"说着他抬手捏着女郎雪白的下颚:"毕竟你这般貌美......"江怜月羞愤欲燃,怒而侧过脸:"是民女瞎了眼,错看了公子,可民女纵使低微若草芥,也不是任人这般折辱的,民女进京实有重逾生命之事,公子若再拘着民女,纵是命陨,民女也要出了这府门。"凝着她倔强的眉眼,晏羡之唇畔的弧度,微不可见地,扬了几分,那双温柔潋滟的眼眸之中浸满,玩世不恭的揶揄:"莫不是为着情郎?""你-"江怜月的话被气得哽在喉间,面红欲滴,她入京是为了自己的哥哥,再者她活了这十五年都未曾接触过什么男子。他这登徒子哪里算得?却又不能直言自己是为哥哥入京,陈大哥带她来京城时候,一路上隐姓埋名,乔装改扮,怕的正是走漏风声,她如何能坏事?可若不说便只能任由这人误会了去,她如何禁得住这人肆无忌惮的调笑,不由词穷语噎,侧过首。晏羡之眸间戏谑,声音干涩:"不如瞧瞧我,可入得你眼?"说着他抬手捏着人的下颚,迫使她正过脸,他很清楚面前的女郎来这京里是为她的哥哥江庭北,可不知为何,见她这娇花如摧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作弄、调笑。江怜月挣扎不得,下颚浮出红痕,那双覆满白翳眼瞳一片木然,却透出难言的恼怒、无措和羞赫。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放肆无理的人,他明知道...他明知道自己看不见...还要羞辱她!下颚有些疼,她不禁白了脸色,语声艰涩:"公子...意欲何为..."晏羡细长的手指被她延至下颚的泪浸湿,指腹微凉带着丝丝寒意,他涣散的瞳眸凝聚清醒了几分,倏然松了手:"抱歉......"江怜月满面泪痕,佝偻着腰背轻声咳嗽,脸涨得通红,是气恼亦是无措,半晌才缓过神:"公子,求您...让我走吧..."晏羡之揉着眉心:"你不能走!"他似有不耐,眉心微皱,缓缓起身:"安心待在这里,你所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若是执意离开,我可就不保证自己还如这般君子。"江怜月若是口齿伶俐些,定要把这人骂得狗血喷头,君子?这世上哪有这般模样的君子?蹙起的细眉,微鼓的粉腮和她满是泪的眼睛无一不在,无声控诉。晏羡之忽而笑了下,若是江怜月那双眼睛能够看见,此时应与这人眸光相接,分毫不错,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人眼里,让人心惊肉跳的,恶劣。便是席间起舞的伶人都都被他的眼神惊得一瞬停滞。晏羡之仿若玉雕的食指漫不经心地,端起食案上酒香四溢的酒盏,而后缓缓俯下身,复而抬手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了嘴。辛辣烧灼之感,从喉间蔓延至胸腹,江怜月几乎是瞬时被辣得流泪,眉眼通红一片,单薄的肩微微颤动,像是飘坠的落叶,亦如惊风的竹林。她几乎要把肺咳出来,一手抚胸口,一手沉在蒲团上,当她缓过那股子烧心灼肺的炙烈之意,随着而来的是忍不住的晕眩昏沉。这人灌了她-满盏的烈酒。江怜月此前从未喝过酒,遑论是这般浓烈辛辣的酒,被呛得冒眼泪的同时,脸上浮满胭脂一般的红晕,眼睫半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地意识,呓语出声音:"辱人至斯......"话未说完,便轻阖眼睫,眉间一片决然之色。晏羡之几乎是瞬时抬手死死掐住她的下颚,力道之大,直攥得她白了脸。见面前的女郎软软地倒在自己身前,晏羡之满心无奈,轻轻探指入口,搅得她红唇微张。果然,唇齿之间一片血色。他终于彻底清醒了,轻抚眉心,近乎呓语的声色满是无奈:"当真......"晏羡之想说些什么,终是说不出口,又端起食案上的清茶喂给她,这酒名曰千里醉,辛辣醇厚,回甘无穷,后劲极大,连他这等千杯不醉之人都扛不住。莫说从不沾酒的女子。"何至寻死?这般如何救得你兄长?"他语声揶揄,将人揽入怀,送回别院。在马车之时,他便知怀中的女子禁不得逗弄,若是调笑过头,他怕是能将人活活逼死。却不想这女郎当真这般薄面,也当真被他逗得寻死。晏羡之醉了酒却依然步履稳健,待将人轻轻放置榻上,轻声吩咐美婢:"请医师过来,好生照看。"乌黑的瞳眸冷冷凝着别院中的女婢,叫人心惊。伺候江怜月的女子浑身颤栗,当即跪地领命。晏羡之没有忽略,江怜月手腕脚髁的淤痕,若是被人精心照看,不至有这般多的磕碰哼唧。且他命人请她过来时,江怜月袍带不整,素簪挽发,寒凉的夜晚冷得发抖,都不见有人添衣。昭王府中女子繁多,晏羡之不理会并非不知晓,如今放肆至此,实在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