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了，离开了渐渐进入又一天繁华的纽约上空。廖星辰好像在梦中，就这么靠在飞机椅背，她看到了孟非凡，穿着一件卡其色和咖色拼接的风衣，徐徐地走了过来。走到面前，轻轻地给她整理了一下搭在胸前的毯子，手里还拿着另外一个毯子，接着还是轻轻地又非常仔细地盖着她的膝盖和腿，然后深情地凝望着廖星辰的双眼，俯下身来，廖星辰能清楚地听到孟非凡的呼吸声，有点急促，非凡的一只手放在扶手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左肩上，非凡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湿润润又温暖的一吻，微笑地看着她睡着。廖星辰好像回到了邂逅孟非凡的2017年03月23日一天。这个周四，是这一年下东区每个月有夜场开放的第一个周四，也就是下东区画廊节今年开始第一次夜场的日子，这一天，下东区的各个画廊都延长营业时间到深夜，而且都是免费开放（平时有的画廊是免费的，有的是收费的而且一般五六点都关门了）。往年廖星辰只要有空，自己在这样的周四晚上就会来下东区看展览，来纽约读研究生和加上工作都十年的时间了，时间真的是很快。自己读的专业，从本科的理工科——人体工学，硕士是心理学和经济学，再到法学院的三年，再加上事务所工作这几年，自己从一个上海土著已经很喜欢和适应纽约生活了，当然自己喜欢纽约的时尚和纽约的现代艺术气息，也跟着自己喜欢看画廊艺术家的作品有关。记得硕士毕业的论文是《艺术家的心理暗示与现实照见》中，其中就有研究下东区很有名的两位艺术家的篇幅。无论世界怎么评判，这两个艺术家本人还是很有同感，那就是没有跟梵高一样，活着的时候凄苦、悲伤、寂寥和并没有经济上的成名。这两位艺术家是库宁和梅普尔索普，他们两个作品虽然在社会上有些争议，但是就单个作品而言，那都是艺术家在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的对一种艺术的探寻，或者说对于内在自己想要表达的艺术进行一种解剖和显现。他们两个都很明白作为艺术家一定要有名再离去，也就是在离去之前作品和经济地位都有了，人是不能不走的，也无法永恒的，但是作品能够永久。库宁比毕加索画的还要抽象的富有鲜明并具有粉色线条的女人，那充满传奇的两亿美金画作的消失。梅普尔索普用宝丽来的相机拍出了画画一样的感觉，光影与线条的完美连接；而且开启了追星的高光时刻，给自己一生追求的偶像拍照，让自己的第一个情人的专辑成为美国音乐专辑封面的人物肖像开山鼻祖。廖星辰觉得自己会选择从加拿大来纽约读研究生，改学心理学大概也是源于自己对于下东区的艺术家和艺术作品的关注和对于下东区诞生的艺术家们在心理学方面的呈现，让自己觉得纽约的艺术气息是向前延展和不断创新和探索多重生命表达的。也正因为喜欢去下东区看画展，与孟非凡的第一次邂逅也是在下东区。爸爸在去年年底退休了，和放寒假的妈妈一起来纽约探亲。廖星辰在纽约工作以后也没想过买房子，觉得租房子挺好的，但是妈妈这次来，看到一个在荷兰隧道附近正在售卖的公寓，能看到曼哈顿的天际线，所以一家人决定还是买一个公寓，这样自己也稳定一些，爸妈来也方便一些。于是妈妈回去上海上班了，爸爸还留在这边也能帮着办些手续。去年十二月初，圣诞节前，廖星辰从纽约市区租的公寓搬到了哈德逊河对岸的新泽西的泽西市，其实这个地方到曼哈顿也非常方便，过个荷兰隧道就到了。另外还有轻轨，所以不开车也是非常方便。轻轨站附近有特别大的超市和百货商场。还有泽西市中国人和韩国人比较多，韩国超市既干净，又适合中国人的口味，爸妈生活也很方便，租的公寓距离河岸公园三五分钟，窗户之外能赏心悦目地看到一水之隔的高楼林立的曼哈顿和密密丛丛的绿化带，也能在哈德逊河河岸非常悠然自得地散步。廖星辰觉得爸爸妈妈既要有度假的感觉也要有家的感觉。廖星辰晚上约着和法学院的同学Celina一起去画廊看画展。Celina法学院毕业以后，没有做法律工作而是去考了一个注册会计师，觉得给人当会计能时间自由一些，现在已经是两个娃娃的妈妈了。所以每个月的周四与闺蜜廖星辰相约的晚上，对于Celina而言也是一个好比放假的时间。Celina出生在台湾，12岁来到的美国，和廖星辰周四的例行聚会一般都先会去唐人街享受中国美食，然后步行到下东区的画廊，当然有时候，也会直接就到下东区约着某一家世界美食打卡店打卡，然后就看展。廖星辰虽然同意了爸妈在纽约附近买公寓的想法， 因为自己一个人一个月租金也要3000美金，真的还不如在大纽约买个公寓，但是还是想找一个能往返于上海的工作，这样可以更加照顾一下父母。去年搬到新泽西那会，就开始把工作调整了一些，只接公司法律顾问和公司谈判的事务了，上庭的事情一概不接了。廖星辰想能有多一些时间陪父母，最近这段时间上班还算轻松，廖星辰觉得过了三十了，想着今年是要开始调整一下工作的项目和方向了。廖星辰今天想吃家乡味的小笼包，早早就去鹿鸣春占座，鹿鸣春一直就是座位很紧张，晚去了就要排长队。廖星辰很快就坐在小桌边等着Celina来。四点半，Celina卡点来了，对于两娃的妈妈卡点是很难得的事情。两位大美女赶紧点餐，点了蟹黄小笼包，熏鱼和萝卜丝饼还有腌菜炒笋，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主要是Celina聊着她的两个小宝贝还有老公如何忙。高效地享用好地道上海本帮美食，她们步行，沿着trans这条路走到了林则徐广场，然后穿过广场，沿着East Broadway走着。廖星辰特别喜欢在纽约步行。“你妈走了以后，你爸习惯吗？”

“还行吧。我爸上海人，喜欢做饭的，不过我出国以后，他跟我妈习惯吃食堂了。”

“那你今天带你爸爸来就好了！”

“我们过年年初二来过的，我带着我爸妈一起来吃的，当时还是拼桌，跟着老美算是一起过了个中国年的聚餐”，“我爸妈第一次见到陌生人一起拼桌一起AA的。”

“嗯，老美是这样，喜欢过中国的节日，尤其是喜欢中国餐的，也都喜欢用中国的筷子和喜欢跟中国人聊天。”

两人一边开心地聊着天，一边不快不慢地走着加消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下东区。刚到East Broadway 和Grand street相交的丁字口等红绿灯，廖星辰一下就看到了马路对面有个Moishes Bakery招牌，这让廖星辰有些亲切感，在加拿大，Moishes 可是加拿大排名第一的牛排餐馆，是全球十大牛排餐馆之一。挨着Moishes Bakery，廖星辰看到了一个牌子放在了门口的一个长椅子上面，这样行人也可以坐着拍照，牌子是褐色的有些老旧的木板，上面写着淡紫色加翠绿色的 “Fan's Gallery” 撞色的字。她和Celina不约而同走了进去，一看是一个二层的loft门脸房改造的画廊，不过一层的挑高很高，大概有四米多，能清楚地看到二楼的内走廊连着的二楼展厅的墙壁。廖星辰妈妈是建筑工程专业的教授，廖星辰有着天然的空间感，目测一层有700平米。这在下东区算是一个中型的私人画廊。装修很简单，白色的墙，白色的方形柱子。窗子的造型有些特殊，是带有弧形的巨型铁艺飘窗的宽型的有些复古的味道。廖星辰，环顾了一下一楼的展厅，一副1.8米乘以2米的画吸引了廖星辰的目光，这是一幅抽象风景画，让她想起了上海的长风公园，有着长风公园的特色，水面、水纹、树木、恋人牵手的双手和五彩斑斓的小游船等等，每个元素是独立的画风和色系，但是却是像思维导图一样的发散着又有某种联系，让人能充满想象，又可以与自己过去曾到过的地方链接。“Stathy, 你看这个画有没有像中央公园倒进了棉花糖机，然后出来的彩色棉花糖。”

Celina也站在了这副画的前面，看样子这副画确实能吸引不同人的目光。“嗯，是啊，很像。我也想到了上海的公园，这个画让我们又有些熟悉又感到甜蜜。”

廖星辰回答。两个人正说着对画的观感，“哒哒哒”，位于她俩斜后方的木制楼梯上，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下来一位一米八五的男士，看上去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廖星辰抬头有些侧着身子，半回头仰视了一下，男士已经快步走下楼梯，到了距离自己一米多的地方，有些小跑，但是又很优雅。廖星辰和Celina 几乎同时转过了身，对着这位男士，还没等她们开口，“你们俩是中国人？”

这位男士就问。“是的。”

（她们俩都明白意思是来自中国，说汉语）“抱歉，你们先看着，有署名FAN的是我自己画的，你们先看着啊，今天lower east side festival 第一天，我朋友在附近有个小仪式，我现在要过去一下，你们随意看。”

说完，他微笑的露出了一个酒窝但又有些拘谨地点了一下头， “have a nice day！”

就向大门走去。廖星辰看着穿着淡紫色衬衣和黑色裤子和马蹄靴的画廊老板就这么走了。廖星辰觉得这男士像是在美国长大的孩子，因为讲地名用的英语，还有健硕的身材，一般从国内过来的男生们要不就是瘦，要不就是有点微胖。廖星辰又转过了身，对着刚刚看的那幅画仔细看了一下右下角画上的签名，署名是“FAN 1227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