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何夜白几乎是同智凯咨询同步离开宁滨银行的。　　在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何夜白就已经陷入一种工作连连受挫的状态，于是每当她抱怨做不下去的时候，魏子屹就总是开玩笑似的劝她跟自己干，说以她的专业能力要是肯跳过来，一定会大放异彩什么的。　　没想到玩笑说得多了，到最后竟然变成了真的。　　何夜白一怒之下连夜辞职，她辞职后的一周智凯咨询被宁滨银行清出项目，再然后是魏子屹向何夜白伸出橄榄枝，何夜白的身份便也从甲方成为了乙方。　　再后来，何夜白听安静和王小汐说，宁滨银行让另一家乙方直接接手了智凯咨询前期的方案和成果，并在他们的基础上搞出一堆新花样，闹得不亦乐乎。　　也就是柯佩臻口中说的“为别人做了嫁衣”。　　没想到如今历史惊人的相似，变换身份的何夜白在襄和银行的项目上干了一半，李行长又要引入别的乙方，还是一家后台硬实力又强的乙方。　　似乎她对挫折这种东西有点免疫，听到唐拓为什么闹心，竟然还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智凯咨询惨还是何夜白惨。”

柯佩臻多少有点看热闹的成分在里面。　　而且一语双关，言外之意是何夜白当甲方的时候智凯咨询就遭遇了这样一件事，没想到她当了乙方，智凯咨询还是没躲过。　　唐拓听出这话不是什么好话，质问柯佩臻：“你这话什么意思？”

柯佩臻一挑眉：“字面意思。”

唐拓拍案而起：“你给我说清楚，你……”　　“停停停，”何夜白赶紧叫停两个人，会议室再怎么是封闭空间，也只隔了一道门，“外面一百只耳朵听着呢。”

何夜白一开口，唐拓就蔫了下去，他懊恼的自责：“都怪我，我怎么就没忍住呢！”

“该来的躲不掉，跟你没关系啊。”

何夜白向来吃软不吃硬，尤其就吃唐拓卸下盔甲示弱的一套。她哄着他说道，“我之前不就跟你说过嘛，我们这一行竞争很激烈的。再说了，现在担心啊、懊恼啊什么的都是没用的情绪，毕竟对手还没来，我还没有走，就……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唐拓很是意外她的这份豁达，但意外过后很快就明白过来：她应该是在强颜欢笑。　　抛开别的不谈，一个把利益得失看得那么重的人，怎么会真的放得下呢？　　虽然不信，也得接受她的善意，起码她能为了安慰他装出来这样，就已经让他很知足了。　　“你放心，”唐拓狠了狠心，“如果他们真的来了，我会想办法弄走的。”

反正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走。　　何夜白一叠声的拒绝：“不不不，你千万不能徇私舞弊，这是底线！就算竞争，也是我们乙方之间的竞争，你作为甲方千万不能掺与进来。”

唐拓说：“你放心，我不会在明面上做什么。”

何夜白的脸色严肃起来：“这不是明面还是暗地里的问题，越在这种时候，你就越要做到公平公正，一切都以襄和银行的利益出发，以真正推进业务发展的角度出发。否则的话，即便是我司占优势，也迟早会搅进各种各样的流言之中。到时候就算我想争辩，就算你想为我发声，都将毫无底气！”

唐拓心有不甘：“可是……”　　何夜白重重强调：“你忘了在吴江答应我的吗？别为我开后门。当时说的好好的，怎么真的遇到事情，你就要食言了呢？”

唐拓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我答应是答应了，谁想到真的来事儿了呢？而且还来的这么快！　　柯佩臻在一旁看热闹不忘挑拨：“何夜白，你说了也没用，唐拓从来就不是听人劝的性格。”

何夜白横眼扫过去：“你可闭嘴吧，他什么性格用你说？”

柯佩臻瘫着脸摊开手：“那你说。”

何夜白懒得理他：“我跟你说不着。”

柯佩臻不依不饶：“别搞的好像你们对彼此很熟悉似的。你熟悉他，他熟悉你，你们……有那么熟悉吗？”

何夜白听出他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意识到自己险些又中了他的圈套，不再搭他的话茬。　　唐拓这时也听出来了。　　自从在业务技能大赛上柯佩臻见到何夜白之后，类似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只是他以前迟钝，并没听出其他意思。　　如今他终于把那些碎片拼凑起来，拼出一个大致的真相的时候，再一次听到柯佩臻极具指向性的话，也才明白，原来何夜白一直在受威胁。　　虽然明白得有点晚，唐拓觉得还来得及。　　于是他盯着柯佩臻，一字一句道：“她熟悉我的现在，却不熟悉我的过去，但这影响她对我的了解吗？我现在展现给她的，才是真正的我，所以她了解的我，也是真正的我。”

说着，他又转向何夜白，他盯着她眼底的紧张无措，冲她笑笑，“同理，只要她现在展现给我的是真正的自己，就够了。”

何夜白瞬间瞪大了双眼，一时间她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放松下来。　　她紧张是因为她不知道唐拓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过往。　　而她想要放松下来，是因为唐拓说，只要现在是“真的”，就够了。　　所以他在乎的只是当下，而非过往。　　一阵紧张过后，何夜白还是放松下来了。　　只要他不是个拘泥于过往的人，也就说明他不会因为那些不堪的往事而对她产生其他的认知。既然他更愿意看到现在的自己，那她就有机会展现更好的自己给他！　　何夜白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眨掉险些泛起来的那层水汽。　　她笑着对唐拓说：“你放心，我对我的专业能力有信心，绝不会轻易被人出局的！”

唐拓也笑：“你也放心，我会用越来越专业的态度，评价我的乙方。”

真开心啊。　　她听懂了我的意思。　　唐拓发誓，这绝对是他这几年的晦暗人生当中，最明亮的时刻。　　这特么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双向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