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长呵呵笑道：“我当然是为着我们甲乙双方考虑。”

他很理解何夜白这会儿的情绪，看到她突然使小性子似的表达不满，甚至还觉得这才是人之常情，有困难就说，有意见就提。　　这才是互帮互助合作愉快的甲乙方该有的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性格使然，他总觉得何夜白实在是太客气太疏离了，身上根本看不到年轻人该有的鲜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影响的，连唐拓都变得越来越捉摸不定。　　但这不影响李行长对何夜白的赏识。　　对，赏识。　　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看到何夜白帮着襄和银行解决了太多太多问题，一件件一桩桩的累积下来，李行长对她的信任极大地提升着。　　量变引起质变，不知不觉间已然上升到了赏识的层面。　　如若不是薪酬待遇给不到她现在的收入水平，李行长真想挖她过来在人力资源部当个副总什么的。可想到人家连江苏那边的邀约都拒绝了，料想她必然不会考虑这里，便把这些想法只是停留在想法阶段。　　听到李行长的话，何夜白很是吃惊：“您……也在为我们考虑吗？”

“当然，”看到何夜白如此模样，李行长笑眯眯的说，“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就先按照你的想法着手推动，无论如何，项目进度不能停，还得抓紧。这些日子迟迟不见进展，我真是有点一筹莫展哟。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向董事长和班子打过包票，年底之前必须落地薪酬改革，务必让全体员工在新一年度的第一份工资，就享受到改革的红利！”

“……”　　得到李行长突如其来的信赖和支持，何夜白的眼眶顿时一热。　　做乙方这么久以来，她始终把自己放在弱势的、卑微的一方，不论是被质疑还是挨了骂，都当作是自己应该承受的。长期以来的卑微心态使然，让她几乎忘记被支持、被偏向是什么滋味，尤其是在与另一方产生争执的时候。　　这让她一时间五味杂陈，又唏嘘、又感慨、又感动，方才唐拓带给她的委屈也再次上涌，让她一下子失了声。　　迎着李行长的目光，只好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李行长鼓励的一笑，目光移到唐拓身上。　　见他一脸的不解和不甘，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跟他说上几句：“唐总啊，我觉得哈，改革本身就是一种冒险，有的时候就得放开步子大胆尝试，如果遇事就缩手缩脚的，还算什么改革呢？”

“？？？”

唐拓刚想说我没有我不是你不知道别乱说，可还没等开口，就被李行长打断。　　“我明白你的顾虑，你怕重蹈覆辙，你怕来之不易的‘成就’付诸东流，是吧？”

李行长把“成就”俩字咬的很重，谁都听的出来暗指的是他挤走靳明辉当上部门准一把手的事儿。　　除了唐拓。　　唐拓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合计，看到几道眼神往齐齐自己这边chua，愣住。　　什么意思？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听懂这话后面的意思，一股火儿立马噌的一下窜到头顶。　　说我不敢开展工作是因为舍不得这破副总主持？！　　说我怕犯了错怕被撸掉，所以不敢做事？　　多大的官值得我这样？　　还来之不易？　　瞧不起谁呢就问你！　　很明显的，李行长有意要敲打他，又赶在他开口之前说话了：“我倒是觉得，靳、连二人的例子你要当做前车之鉴，日后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犯类似的错误。但，这绝不是不作为的借口。这一点，你真的要向何总监学习学习，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前车之鉴？　　不作为？？？　　唐拓不知道李行长是从哪句话听出这么些个脑残意思的。　　而何夜白这边，一整个对李行长感恩戴德的神情，就好像他俩是嫡亲的上下级，他才是个外人。　　不，里外不是人！　　在李行长眼里，他和何夜白整个对调了。　　乙方何夜白兢兢业业，甲方牵头人反不作为还缩手缩脚。　　唐拓想问：我这些日子呕心沥血是为了啥啊？！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落得个李行长不买账，何夜白也不领情的地步！　　一肚子理由无从解释，唐拓活活气成了蛤蟆。　　然而李行长杀人诛心，说了这么多还不够，竟然又来了句：“不过呢，我相信你不是靳明辉，人力资源的改革也绝不会再允许放进来一个连浩，是吧？”

“……”唐拓咬着牙没做声，他怕一开口自己就会骂人。　　李行长也没逼他，只是看向李大业等人又问了一遍：“你们说呢，是不是？”

三个人哪儿有唐拓那么刚，缩着脖子应和李行长：“是是是，是是是，是是是。”

李行长满意的站起身：“行，那就继续推进吧，要抓紧时间啊，别让我失望才行。”

起身后还拍了拍唐拓的肩。　　唐拓一动不动，由着那三个鹌鹑似的把李行长送出门。　　三个人一块儿送走领导，李楠和王岚还想返回去，被手疾眼快的李大业扯住，直接拉出门去。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　　把唐拓和何夜白两个人留在偌大的办公室。　　唐拓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在努力消化李行长扣过来的一顶又一顶的帽子。　　贪恋权力。　　缩手缩脚。　　不作为。　　短短的一个碰头会，没想到自己就成了李行长眼中的问题人物。　　他不是个没脾气的人，当众受到这样一系列的评价，面子里子都不能接受。可一边是领导，一边是女朋友，哪边的态度都让他的心堵的要爆炸。　　李行长的态度先放在一边，他最不理解的是何夜白。　　他是真不明白何夜白这又是怎么了，不明白是哪门子圣母心作祟，非让她放弃自己的长远利益从而一门心思帮着他们甲方追进度。　　不过是晚几天而已，襄和银行又损失不了什么！　　她就那么需要别人的认可吗？　　想起何夜白刚才被李行长感动得眼眶发红的模样，唐拓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一时间，办公室里竟然有种山雨欲来的沉闷。　　良久后，唐拓压着火气开口了：“何夜白，你什么意思？”

何夜白却不想同他讨论这些。　　她不想外面一群人听他们在工作场合掰扯这些儿女情长，她知道以唐拓的性子，很可能一言不合就吵起来。　　吵得狠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其实她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可她知道自己的乙方身份没法也不能像寻常男女朋友之间那样，闹了别扭可以转身就走，不管心里有多委屈还是难过，都得忍着。　　所以她想着，既然李行长已经拍板定了调子，那就把自己当作一个寻常乙方，留下来谈工作，同甲方聊后续的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