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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缘起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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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惯例相亲的双方是要在媒人家见面的,在经过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精心打扮之后我们一家三口除了我以外终于兴致勃勃的出了家门。这次给我介绍对象的媒人是我们村子原来的电工,姓丁,叫丁铁龙,论辈分我要叫他丁叔。起初我还很意外,因为我们两家几乎没什么交情,平时也不常来往走动,怎么丁叔会突然想起来给我介绍对象呢。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真正的媒人不是他,而是丁叔的儿媳妇,介绍的女方就是他儿媳妇的表妹。我想大致的原因应该是丁叔的儿媳妇之前见过我两次,或许她感觉我人挺老实性格还不错于是就打算撮合我和她表妹。说实话,虽然我对这次的相亲很是反感,而且我对丁家的儿媳妇也没什么印象,但不得不说,他家的儿媳妇看人的眼光还是蛮不错的!因为一般来说有人肯为你介绍对象主要是看中两点,要么是家庭条件比较好,要么是人还不错。我的家庭条件就不用说了,贫下中农级别,这样一来就只能说明一点了,我心里这样想脸上就不免有些小得意。丁家住在村南,离我的距离大约十分钟的路程。爸妈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的并排走在我相亲的路上,两个瘦小单薄的身子有着单属于他们的那种英姿飒爽,好像是哼哈二将一般,为我未来的幸福生活一路披荆斩棘,所过之处道路无不平坦笔直。我走在他们的旁边偷偷的打量了一眼意气风发的二老,发现在我的记忆里父母好像还是第一次打扮的这样干净利落。身为农民,他们整天屋里屋外都是干不完的农活,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无论春夏秋冬总是一身干活的破旧衣服,今天总算是因为我相亲的这件重大之事他们才得以脱掉了那套亘古不变的农民工作服,让他们带着满面的春风在这条可悲的农村小路上光鲜的走一次。这可能是我对这次相亲唯一要感谢的一点。夏日的微风吹在二老的身上仿佛带来了他们即将来到的幸福,那两张被日月消磨而略显苍老的脸在十点钟阳光的照耀下也透露着一丝无法掩盖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开始怀疑到底是我相亲还是他们相亲,怎么他们脸上的那份溢于言表的兴奋与开心显得那样强烈,似乎可能会比我考上了名牌大学还要快乐。我想也许老人们这一生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自己的子女们结婚生子生活幸福这一件事而已,而其他的期望都是无可无不可,就比如学业和工作,你可以随着他们也可以由着自己,他们绝不会因为哪件事跟你意见不合而争论一辈子。但婚姻的这条路却是一定要走的,而且还是要在他们严格的监督和批准下。对于父母来说,当你和他们认可的那个人幸福的成为夫妻的那一刻他们的人生也可以说是真正的圆满了。其实想想,这个要求算过分吗?我想应该不算吧。问一个俗套的问题,父母风风雨雨奋斗一生到底是求什么呢?自然是为了让我们过的幸福,虽然有的时候他们不顾及我们的感受独断专行,但总归出发点是为我们考虑。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是自私的,为了让他们自己的人生过的圆满而要牺牲我们的未来,就从他们给予我们生命养育我们成人的一点来说,难道我们牺牲一次自己顺从一次他们不可以吗?有时候我觉得父母们的一生实在太可悲,这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有那么多快乐可以去享受,但他们却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孩子的身上,他们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都与孩子紧密捆绑,活得毫无自我。那他们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呢?我的脚步不由得开始放慢了,看着前面父母因为高兴而稍稍坚挺的背影,我觉得我之前的想法是不是太过于自私了。曾经我因为执着于自己的想法毫不顾及父母的感受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辍学而去走自己从未想过的路,既辜负了他们多年来对我辛苦的栽培与期望又彻底的伤了他们的心。而现在我又为了自己那所谓的自由打算剥夺他们圆满自己人生的权利。作为他们的儿子,我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为他们想过什么,更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或许尝试着走一次他们为我指的路也未尝不可。就在我内心跌宕起伏的时候父母已然率先到了丁家。而就在这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路程里,我对人生的想法就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可能人这一辈子走的路越多想法也就改变的越多吧,所以许多人走到最后往往都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初衷。“快点的,你在那磨蹭啥呢,人家还都等着咱们呢。”

老妈满面春风的回头向我喊道,那样子好像是马上要进金銮殿听候封赏一样。我紧走了几步到了他们的跟前,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丁家的房子。虽说我在村子里住了二十二余年,但我走这条路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少的可怜,即使偶尔经过这里也只是匆匆而过对两边的人家毫不关心。今天得此机会仔细的看了看丁家的房子心中不免有些赞叹,这房子盖的相当阔气,在我们村子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因为这是前两年他家儿子结婚新盖的。房子足有四间半那么大,外面的墙皮都镶嵌着雪白的瓷砖,大大的塑钢窗户似乎要把南北两面的墙壁全部占据,房顶上面铺着银色的铁皮瓦,整个房子在太阳的照射下简直就像是一座闪闪发光的小山一样刺的人睁不开眼。房子里面的地面不用看也知道一定也镶嵌着干净的瓷砖,而且听说他家还是地炕,相当于楼房的地热,到了冬天只要稍稍烧点柴火再加上大玻璃窗户的采光效果其屋内温度堪比夏天。这样的房子造价差不多高达十五万以上,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算是相当大的一大笔巨款。所以在我们村子丁家的房子绝对称得上豪宅二字。不过这也就是前两年农村结婚所时兴的婚房,今时早已不同往日,短短过去两年的时间,如今农村的女方对结婚的要求可谓是日新月异、层层加码。除了婚房必须要是楼房以外,彩礼钱更是坐地起价、水涨船高,恨不得到男方家去抢。男方家结一次婚就等于是要了父母半条命,如果刚结完婚还没等老人缓过来这口气就再添个孩子,那父母的两条老命就算是彻底交代了。在农村楼房对婚姻的重要性简直重于泰山或喜马拉雅山或其他山,如果说结婚证是准许夫妻共同生活的凭证,那么楼房的房产证就相当于相亲的资格证,没有此证你想相亲都难,就更别说结婚了。不过好在我的父母年轻时足够拼命,在一年前他们用其奋斗半生的积蓄勉强为我在市里买下了一套不错的楼房。也是到后来我才知道,之所以丁家能给我介绍对象其实大部分原因是这套楼房的缘故,我的为人品质似乎只占了其中无足轻重的一点点。在我观摩丁家的房子时丁家人早就通过他家的大窗户看到了我们一家三口,这时候已经笑呵呵的迎了出来。“你们一家三口来的倒挺早!”

丁婶来到我们跟前笑着说,身后跟着她满脸热情的儿子和儿媳,我们相互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丁婶那张带着皱纹的脸跟父母一样因为常年在地里面劳作而晒的黑中带亮,两排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洁白,语气中也有着东北人所特有的直爽,让人听着亲切舒服。我老爸闻言也嘿嘿的笑了笑,他的脸更黑,堪比非洲土著,所以露出来的白牙就显得更胜一筹。“她们还没来吗?”

老爸问。“还没呢,刚给她们打了电话,说是已经上了公交了,估计用不上十分钟就到了。”

丁婶笑说。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把紧张的心放了下来,刚才往院子里走的时候我就开始后悔,心想要是我们早些来就好了,万一要是她们女方先到的话等我进屋的时候就不免被她们一家像看猴一样上下打量一番,那样我就会感觉很被动,不过现在既然我先到了主动权自然就在我这了,这让我安心许多。“呀,常乐在外面打工回来可比以前白了不少啊,瞅着咋还那么瘦,是不是打工的地方伙食不好,你这个岁数得猛劲吃饭啊,老这么瘦哪行,你爸你妈还等着你养呢!你看你叔家老弟,那个头比你高了半个头呢。”

此时我正低头想着心事,被丁婶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又吓了一跳,一时间我又紧张的忘了该向丁婶叫大娘还是阿姨了,于是脸憋的通红只能向丁婶呲着牙笑了笑。丁婶也没在意,农村人向来不在乎这种小节,况且差不多我们全村的人都知道我天生就只爱学习不爱说话,现如今就连学习也不爱了。丁婶回头拉开门一边拉着我往屋里走一边回头对我爸妈说:“来来来都进屋进屋,别在外面待着了,怪晒的。”

走在前面的爸妈一进屋便要拖鞋,却被丁婶一把拉住,她摆摆手说:“哎呀不用脱鞋,这屋也没收拾,地也不干净,直接进去就行。”

说罢她又指了指坐在地上的孙子对我爸妈说:“这屋里要是有了小孩啊就没个收拾,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都收拾不过来。现在这帮年轻人都白扯,生完小孩儿一撒手就不管了,好像给咱们老人生的是的,要是等他们照顾孩子那估计孩子早饿死了。”

我爸笑道:“哄孩子累倒是挺累,但也有个乐儿啊,要不你说待着干啥,我们这想哄孩子都还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呢。再说这爷爷奶奶哄孙子不白哄,将来他还是跟你们亲,这要是姥姥姥爷就白扯了,哄也白哄。”

丁婶摆摆手道:“唉!现在哪还分那个啊,这儿子都指不上呢就更别说孙子了,都白扯。我看啊,将来还是谁有钱他跟谁亲。”

说着她把我们让到沙发旁示意让我们坐下然后她回头笑着对我老妈说:“我说的对不对,芳子。”

老妈也笑着点头:“那倒是呀,现在这些孩子不都是谁有钱跟谁亲么,没钱也没人管你是奶奶还是姥姥!”

丁婶闻言一边哈哈笑一边从茶几下拿出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我爸。“来,抽根烟。”

老爸接过烟问:“唉?你家丁掌柜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呀,去鸡舍喂鸡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抽根烟等会。”

说着丁婶又把烟递给我妈,老妈连忙摆手表示她不会抽烟,于是丁婶指了指手里的烟对我说:“常乐你抽烟不?”

我也忙摆手说不会抽烟,丁婶惊讶的说:“呀,常乐不抽烟啊,恩,不抽烟好,你以后也别学这个东西,学这东西没啥用。”

说着她就顺手把烟放进嘴里自己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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