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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无心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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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屋子的门其实是挨着的,我和笑笑关了一扇门转身又开了一扇门就到了西屋,关门前我还听到大人们在那里笑。笑笑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微低着头有点害羞的样子,但依然带笑。进屋后我没有对这间屋子细细打量,只看见对面有一个沙发便直接坐了上去,笑笑显然对这里了如指掌,她见我坐到沙发上她便直接坐在了我对面的一张床上。房间里随之陷入了一片寂静,虽说隔壁房间的谈话声还能很清晰的听到,但那更能衬托出这间屋子里的尴尬气氛。空气显得沉重许多,我突然感到十分的窘迫,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和陌生的女孩子独处一室,我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了,总感觉它们此刻是这么多余,放在哪里都让我十分别扭。我翘起二郎腿,可又感觉有点咄咄逼人不太礼貌,于是我又将腿放了下来。我把双手抱在胸前,可又感觉有点气势汹汹不太美观,于是又把手放进了衣服口袋。我坐在沙发上挪了挪,可始终都觉得不舒服。我想找些话说,可我从来都没有相过亲,所以不知道相亲的时候一般都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大脑里迅速回忆着所看过的电影里面相亲的情节和台词,却发现那些电影里的情节都太过美好,台词也太过矫情,完全不适用我的这个场合。我又看了看笑笑,见她只是低着头两只胖胖的小手摆弄着白色的裙摆,似乎在等待着我先开口,表情也很紧张。我脑中一顿胡思乱想,可就是找不出一个话题来说,但片刻后忽然灵光一闪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脱口而出,我问笑笑:“诶?你总共谈过几个对象啊?”

话没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了,寻思着问女生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果然笑笑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什么用意。而且这个社会就是这么奇怪,要说一个人才二十出头就相处过好几个对象的话就显得这人比较滥情,感情不专一。但要说一个人都二十二了要是还没有过恋爱经历则又感觉这个人是不是有点问题,或身体或心理,或者是生活拮据,亦或者是长得寒酸。总之无论是哪种选择都会让人感觉尴尬。笑笑的表情有点犹豫,但最后她还是果断的说:“要是初中也算的话一共有三个,你呢?我看你应该也谈过好几个女朋友了吧!”

说完她还很笃定的看着我,似乎觉得在感情的专一程度上我们应该旗鼓相当,这或许会让她得到些宽慰。我闻言心里顿时开始琢磨起来,她那么小就开始谈恋爱,恋爱史倒是够早的了,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毕竟我上学那会班级里也有好几对看似甜蜜的小情侣,我想这是一种普遍现象吧。可她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竟然就有过三次恋爱的经历,看来虽不能断言她对感情很不专一,但说她不太定性还是可以的。然而我对她的过往并没有关心的太多,我真正关心的是她说的后半句,她断定我肯定也谈过好几次恋爱的那种语气以及表情,在我看来那分明是对我的一种赞美,就像是别人对你说——你长得这么帅一定不是单身吧!于是我心里美滋滋的脸上不免得意的笑说:“我还从来没有谈过女朋友呢。”

得意的表情好像是在说我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好孩子,是不会随随便便就跟人谈恋爱的一样。而且我内心也确实有一点这种想法,我总觉得相对于有过三次恋爱经历的笑笑来说,我此刻所拥有的从未付出过的感情是饱满的且完整的,要比她的感情珍贵高尚的多。笑笑怔怔的看着我满脸得意的表情,她有些不太自在的微笑了一下说:“你在逗我啊!你长这么大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吗?不太可能,我可不信!”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得意至极,我分明听到她的话外音是在说你怎么可以这样老实本分,你怎么可以这样安分守己,你怎么可以这样踏实可靠,你怎么可以这样洁身自好……额,你怎么这么完美?我心里在无比得意表面上却摇着头郑重其事的说:“我没逗你,这是真的,我从上学到现在还从来都没有谈过女朋友。”

“那你为什么不谈呢?你不是已经不念书好几年了吗?”

“对啊!但我这人你不了解,我挺保守的,我一般不会随随便便就跟别人处朋友的,假如真有我中意的对象了,我也肯定是奔着将来结婚的目的去交往的。”

话一出口我简直又想给自己两巴掌,这句话说的也太不走脑子了,在笑笑听来我的话绝对是在含沙射影意有所指,就像是在批评笑笑做人不保守很随便似得。可无奈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没有用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祈祷笑笑不会往坏处想了。但我明显能感觉到笑笑的表情变得僵硬了,她不太自然的抿了抿嘴然后低着头陷入了沉默。接着又是一片寂静!我猜笑笑应该很不高兴,我知道刚刚的话和我得意的态度可能刺激到了她。虽然笑笑只是低着头脸上没有一丝特别的表情,但我猜她心里肯定是在想——“没谈过恋爱还有什么好得意的,那只能说明根本没有女生爱搭理你,你即不高也不富更不帅,还那么黑,要是有人愿意跟你谈恋爱就奇怪了。”

我想倘若笑笑真的是那样想的话,那么或许她是对的,至少很客观。其实现在的我也不明白当初的我为什么会那样得意。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二十二岁的年纪,我竟然连一次恋爱经历都没有过,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我的能力不行,即没有吸引别人的魅力也没有诱惑别人的条件,而我还浑然不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孰不知如今的社会从小就开始谈恋爱的事情都已经是稀松平常了,哪还有像我一样从小到大二十二岁还没有谈过恋爱的,那简直就是怪胎或者是另类、奇葩。当今社会有些人常常明目张胆的炫耀自己交过多少女朋友、吻过多少女孩子的嘴、和多少女孩子上过床,而好多人也不会觉得他秉性恶劣、行为可耻,反倒更能衬托出此人有实力有魅力有手腕。而我却还可笑的举着从未初恋的贞洁牌子来标榜自己好男人的形象,仿佛是在炫耀我的感情是多么高贵,对爱情得选择是多么谨慎似的,真是可笑至极。这就好比水果摊上挑剩下的最后一个桃子,自己还以为自己别具一格独树一帜高不可攀,觉得自己是无价之宝,但它不知道它其实只是一个被人嫌弃的没人要的烂桃子。虽然这个比喻似乎太过于贬低自己了,但就算是为那时的笑笑出口恶气吧,何况我觉得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事实也的确如此。如今常常会有人问我为什么都这个年纪了还不找个女朋友为什么不想结婚,而我总会一脸轻松的告诉他们我喜欢一个人的自由。其实这世上为自由而单身的人有很多,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拿着向往自由不想被爱情婚姻所牵绊的幌子去追求自己根本无法忍受的孤独,从不与异性有过多的交往,从不过多的付出感情,我想说那不是高傲,只是我想守护好那份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一触即碎的自卑。因为自卑,所以脆弱。因为脆弱,所以孤僻冷漠进而装作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于是我假装追求自由,不去爱,其实是怕一点点爱的反噬就会让我遍体鳞伤。我想起一位比我大几岁曾和我一样因追求“自由”而坚持单身的朋友,有一天我们喝酒他突然告诉我说他要结婚了,我惊讶的问他为什么要放弃自由,因为我觉得那时的他虽说年近三十,但还是比较年轻的,他周围的压力还不至于逼迫他放弃自己自由的信念。我的那位朋友听了我诧异的疑问只是表情苦涩的笑了笑,然后他的眼睛斜视上方四十五度长叹一声道:“虽然我不知道做这个决定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怎样,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发现一张床即使再小,一个人睡久了也难免会感到孤独。所以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他那样子和语气甚是凝重,让我忘记了去喝已端到嘴边的酒,我久久的看着他,忽然感觉他很飘渺很高深,他就好像是一个看破了红尘的人终于参透了佛法的奥妙要遁入空门了一样。我似乎已经看到他剃着光头穿着袈裟双手在胸前合十高深的对我说:“阿弥陀佛,我执,是痛苦的根源。恋爱之事不可说……不可说……”并且他的身后还在冒着金光。但我看着只想发笑,因为他的做法和我想象的恰恰相反,他如今就是一个从小就生活在寺庙的一个无比虔诚的僧人,突然有一天他决定续发下山还俗去了,并且还娶了老婆生了娃。我知道他的想法是对的,但我还是决定再坚持一下,因为我远没有他那样活的洒脱。寂静中的时间仿佛像是停止了一样,可悲的是寂静中的人却都还活着,在丁冬家的这间屋子里的每一秒钟对我来说都是永恒的尴尬。我本不想向笑笑解释或者挽回什么,但既然事已至此,我铁定是惹得笑笑生气了,她也必定会因此对我产生厌恶之心,这正趁了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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