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叶轩叹气了。 本以为自己那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手册也献上去了,张明煦也赶走了,就连张弘新都调任外州巡抚了。 可现在看来,老家伙这是捏着这个把柄,不愿意放。 更让叶轩无语的是,这根本就不算是把柄,本来就是合理合规的正当程序。 但只要天顺帝愿意,它就可以是把柄,因为确实处在模棱两可之间。 而且,不仅能拿捏叶轩,他怀疑,更多的是,在敲打齐党。尤其是吕谊。 “那你还叫我来你家吃饭?”
吕谊笑了:“怎么,这点信心都没有吗?你这秋闱的两门解元,到底是怎么拿的?”
“当然是真才实学。”
“那不就行了?”
吕谊轻轻地敲着桌子道:“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好怕的。陛下这么安排,并不在你,而是在我,以及我身后的人。这是在告诫我们,有的人可以利用,有的人碰都不能碰。而你,就是一个最好不要碰的。”
“我在皇上眼里,有这么重要?”
叶轩确实没想到。这么多年,自己似乎跟皇室毫无往来,也没有关系。这也是他想不通,景王这个天顺帝的亲弟弟,会对自己充满敌意的原因所在。 “我也想知道。”
吕谊答道。 叶轩恍然大悟。对方这是故意请他回家吃饭,刻意彰显两人或者说,叶轩与齐党之间的亲密关系,以此试探朝中其他人,乃至皇帝的态度。 吕谊是在钓鱼。 “原来如此。”
叶轩稍稍放心。既然吕谊自己挖的坑,做的饵,想来肯定有后续的手段保证安全。那自己这个春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至于后续的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就算你春闱高中,除非是头榜前三,不然,一两年之内,也没那么快捞到个正经职位去做,大概还得在翰林院清闲两年。”
“万一二元呢?”
叶轩露出自行的笑容。 “不是没机会,但很难。你的文章,我没看到。但听了刘大人给我说过。”
叶轩稍愣。 “不合我的胃口。”
吕谊明白告知。 “我在禹州担任巡抚三年,再川州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里干了九年。你的文章,新奇的角度和想法非常多,往往让人眼前一亮。但同样的,不够务实。刘大人是翰林院的学士,治理的东西懂的多,但都是书上的。我不一样,我是从下面一步步走上来的,我喜欢实际的东西。”
“所以,在我这,除了你那最后一门诗词,是绝对的满分,前两门。”
吕谊没有继续说了,只是摇了摇头。 叶轩有些无语。 他总不能说,自己的想法,其实都在另一个星球上,在那里的人民当中验证过了,是切实可行的吧。 可在吕谊看来,他的点子的的确确就是天马行空的创意,是飘在天上落不下来的白云,好看但没用。 “以上那些话,就不用外传了。”
吕谊淡然提醒,端起茶壶给他倒茶。 “好,还剩最后一个,朝官的局势。”
吕谊抿了口茶,看向他问道:“你对这方面,了解多少?”
叶轩稍稍想了想,回答到:“不多,很有限的一些,都是我之前看历年的告示和民间的消息自己推测出来的。”
“说说。”
吕谊的脸上浮现出好奇。 “先说你这边,我称之为齐党。创立者是之前的首辅,齐德元齐阁老,致仕以后,仍然在朝中留下了大量的官员底蕴。类似张明煦。”
“目前的党魁,应该就是小齐大人,大员中,有您和通政使孙大人这样的中流砥柱撑着。”
“嗯,还有吏部左侍郎和户部右侍郎,也是我们的人。”
吕谊补充道。 叶轩说得是大员,他回的也是大员,这些人,都已经超过四品,是真正能够动摇一国主政的大官。 叶轩砸吧着嘴,感情“失踪”许久的张白圭,天天就是在跟这些人喝酒啊。 “然后是徐党,也就是以当今首辅,有当朝宰相之称的徐子升徐阁老为首,具体有哪些人,我知道的更少。只有一个云州按察使贺明。”
叶轩看向吕谊,眼神求助。他已经和贺明对上了,这个徐党,自己是必须碰的。 “如果算上各州的话,那人就多了。”
吕谊摇摇头解释到:“各州长官,虽然署一州军政大权,但其实远离京都,少了很多话语权。”
“徐子升现在是户部尚书兼任中极殿大学士,而他儿子徐东楼,现在是刑部左侍郎。刑部如今没有堂官,基本就是徐东楼的一言堂。”
“右侍郎是谁?”
“也是徐党人,没什么存在感,事事都听徐东楼的。”
吕谊摇摇头。。 “也就是说,徐家父子两,就堪比齐党的你和小齐大人了。”
叶轩有些感慨。 “是的,各党之中,文官里,以徐党最强。毕竟,每年申报计划,钱粮用度,都需要户部点头。”
吕谊感慨不已:“各州上下,每年送到京城多少万两,都从他们手里最终过一遍,还能进国库多少?”
“就是一群吸血的蚂蟥。”
叶轩忍不住骂道。 “呵,抬举他们了。”
吕谊冷笑一声道:“接着说。”
“严党,以次辅严惟中严大人为首,内阁文华殿大学生,吏部尚书,掌握着官员的调动任免,权力也很大。我记得是跟景王他们那些皇室走到了一起。”
叶轩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那个郑怀民,就是他们的人。”
“不错。严党看似只有一个严惟中,实际上哪里都有人。皇亲国戚在朝臣当中的代理人充斥着六部,尤其又在管辖各种小事的寺司里最多。像太仆寺太常寺等等,领头的高官大员里必有他们的人!”
叶轩忽然发觉,如果把景王和郑怀民联系起来看,自己似乎,得罪严党得罪的更深。 这么说来,朝中武官那边,因为张明煦的关系,自己已经是没救了。文官序列,最强大的徐党和严党,自己又都是敌对关系! 这以后在朝廷里还怎么立足? 看出来他脸色不很好,吕谊笑着问到:“怎么,怕了?”
“怕个屁!先贤有云,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谁想搞我,我就干谁!光脚的我还能怕了穿鞋的不成?”
叶轩一脸凶狠。 吕谊没脑门子黑线。 “你告诉我这句话是哪个先贤说的。”
“呃,湖州当地的方言。能流传这么多年,肯定是以前的先贤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