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叫不出名的山鸟扑腾着翅膀划过低矮的叶片,衬得密林愈发安静。小公子神色淡淡,接过书生的帕子,慢悠悠的擦着溅到手上的血迹。一个作侍卫打扮的人拱手禀道:“公子,已着人给斐将军报信,约莫着马上就到您看这些人……”小公子凉凉的撇了卫言等人一眼。幽幽道:“俘虏押送回京,跑了的不必追了,放他个消息。这里么,处理掉。”
说罢便与身旁另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说些什么。可惜二人声音压的低,卫言这边听得并不清楚,故而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卫言想起那黑衣公子的眼神,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人也太恐怖了。他……到底是谁?正当卫言纠结此人身份时,却见一人打马而来,到离他们一群人约二十步时利落下马。只见来人一身石青色立领束袖直裰,腰佩青剑,剑鞘龟纹分明。鸦发用嵌玉螭虎纹银簪挽成堕马髻,剑眉下一双看似有情的桃花眼清凌凌的看向正议事的小公子。此人正是斐昭。他来的匆忙,身后也没带些手下。卫言见来人是斐昭,圆乎乎的杏眼一亮,就像小狗一样巴巴的凑上去“三哥!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斐昭看向卫言,看着没什么伤。一颗心总算落地,斐昭皱起眉头,斥道:“我让你留人埋伏,你倒好,暴露行踪不说反被伏。”
卫言垂眸,十分委屈“这不是咱们的人都在城防,城防守军我是肯定不敢动。除了他们,就只剩下新兵还有青州的人了嘛……”见斐昭脸色愈发难看,连忙拉着斐昭的衣袖撒泼道:“好三哥……我错了,下次一定谨慎考虑。”
斐昭恨铁不成钢,戳戳卫言额头:“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遣送回凉州!”
“嗯!”
卫言知道自家三哥脾性,笑嘻嘻的耍无赖。却说小公子与那黑袍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那黑衣人脸色沉重,抱拳后骑马离开。斐昭见小公子得空,忙上前行礼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微臣来晚了,不知公主近来可好?”
那小公子闻言,轻声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她这一笑,如暗夜清辉,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斐昭也笑:“无双,礼不可废嘛”卫言闻言大惊,一双杏眸里是满满的惊讶。这人,是三哥天天挂在嘴边的无双姐姐?也不怪他,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想不到大晋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今日会女扮男装在栖凰山埋伏,又恰好救他一命。卫言行军礼,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若不是殿下那支羽箭,卫言今日早已身首异处了。”
长公主徐宁安闻言,随意摆了摆手:“要谢可不是谢我,要谢他才是,今日不过是以你为饵钓了个蛮子罢了。”
说罢便指了指身旁一个刀疤脸护卫。那人背着长弓,箭筒里正是贯穿格日尔胸口的金色羽箭。卫言看到那一桶箭就替格日尔胸口疼,老老实实诚心诚意的向他道谢,那人点头示意,并没说话。几人说话间,其余的士兵已经把现场清理了个七七八八,敌我双方战死的士兵也整整齐齐的排成两排。卫言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路上一直讲故事逗他笑的青州小兵,有暗中骂自己纨绔却为了保护自己身中数刀的汉子。还有那个瘦瘦高高的百夫长前些日子刚提上来,和他讲战争结束了就和自己心上人成婚,现在也被叛军折了手脚,身体冰冷的躺在地上。卫言不忍再看,情绪低落,低着头不说话。斐昭见怪不怪,拍拍卫言肩膀以示安慰,对着徐宁安说道:“这些人……今日之死是言弟的错。找个地方……好生安葬吧。他们的家眷我派人发放一笔银子,让他们安度余生。”
徐宁安点头:“嗯……留下几人处理此地,其余人随我回京。”
说罢,除了留下的几人外,其余人纷纷上马,向京城方向而去。一处幽暗的密林里,月光惨淡。候二裹紧身上的黑色斗篷,脚步匆匆向前跑去。他已经顾不上平日的冷静自持了,他现在能想到的只有拼命逃离这里,把格日尔的死讯传回大营。格日尔是北方众多草原部落中图特部的首领第三子,地位颇高。他若是死在大晋,图特部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和他同行的三个斥候,早在方才那般乱斗之下,被对面那小子手下那不要命的打法毙命。还是他多长了个心眼,巡查一圈垭口附近后却发现他们早已被围。他转身就逃,若是和他们一样下去,非死不可。正这般想着,候二脚步愈发加快。脚下一时不察,教一根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粗长树枝绊倒。候二摔得晕晕乎乎的,正欲爬起来。倏的,一只皂靴便踩在了候二的手背上,加了力道碾着候二的手背。候二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抬头向那人看去,见到的却是隐匿在斗篷中骇人的傩面。他仰头看那人“你想……做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很快……你就知道了。”
候二正欲再问,那人一个手刀,候二就晕了过去。星月西移,一夜悄然过去。待金轮从远山吐出第一缕曙光,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帝京的大街小巷。“诶,听说了没,长公主殿下回京啦!”
“哎妈呀,啥时候的事啊,那咱是不是要和城门外那帮龟孙儿打了啊。”
“那肯定啊,听说殿下昨晚从北门回来的,还带回来一帮叛军呢,听说是俘虏。”
“那帮杂种……长公主此举真是大快人心啊。”
另几人闻言纷纷附和,对公主此举称赞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