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简单搭建的屋子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女子痛苦的低语声,老人的啼哭声。苏溪赶到时,含娘已经快没力气了,她连忙拿出参片:“含娘,撑住,咬紧参片,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苏大夫,含娘怎么了?她怎么了?”
张铁三见含娘脸色好转,急忙抓着苏溪询问。“哎哟,张铁三,掌柜在给含娘治病,你就别添乱了。”
何兴文拉着张铁三往外走,张铁三却跟柱子一样走也走不动。“所有人出去!”
苏溪一声呵斥,让在场的人都不禁一怔。“出去,出去,听掌柜的,哎,张铁三,你还想不想要含娘活着…赶紧出来!”
何兴文连拖带拽的好不容易将一步三回头的张铁三给拉出门,还不忘将门关上。张铁三死死的盯着门,直到看不见含娘苍白如纸的脸才舍不得转头。屋内,苏溪熟练的撩开床铺,看到鲜红的血迹,眸光幽深,声音沉重压抑:“孩子没出来,不用费力了。”
“苏大夫!求你…求你…”含娘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也仅仅能吐出这几个字。苏溪站在床边,面若冷霜:“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怀着孕都要与其他男子行苟合之事?刚刚何兴文已经说了,含娘的孩子在他的调理下胎像平稳,不会出现难产这种事情,唯一的可能就是怀孕的时候还行周公礼,强行破了羊水,这才引发难产。含娘瘦削的额头上布满层层细汗,听到苏溪的话,眼底的泪水如同断了线般滑落:“是,是我自己作孽,害了孩子,可苏大夫孩子是无辜的,求你了,救救他吧。”
苏溪艰难的阖眸,诚如含娘所说,孩子是无辜的,不应该因为大人的事情,她就擅自决定断了他的生命,她是医士,能做的就是救治每一个病人,而不是评判病人。再次睁眸,苏溪依旧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你命换他命,可愿?”
难产妇多是要遇到这种保大保小的问题,以前她为皇宫做事,只不过是循例问皇上,然而现在她却着重的问含娘,她是否要活!“保小!”
含娘坚定恳求的看着苏溪,双手握紧被褥,骨节分明。苏溪圆圆的眼睛,在听到含娘一心求死的话后,瞳孔一缩。“不!不!含娘,你不能有事,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
张铁三拼了命的冲进来,他跪在地上,紧紧的握住含娘瘦削的手。“夫君……”含娘痛苦的看着张铁三,不久又撇开头,不愿看他。张铁三见含娘心意已决,又跪着移到苏溪身边,拼命的冲苏溪磕头:“苏大夫,求你了,求你了,保住含娘!”
只是那一袭白衣,任凭微风吹起,将白色的衣袖起了好看的褶子。何兴文连忙过去,拉住张铁三这般行为:“行了,行了,张铁三,我们掌柜身为医者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她一定有办法的。”
苏溪看了一眼张铁三,额头都已经出血,叹气道:“含娘与孩子只能保一个,再拖延下去,含娘与孩子一个都保不了。”
“不!不!不!我不能没有含娘!求你了,苏大夫!求你了,苏大夫!”
张铁三不顾何兴文阻拦,疯了般拼命磕头,哪怕鲜血横流也不顾。本身女子生产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一旦遇上难产,几乎是必死无疑,甚至连孩子都可能活活憋死在肚中。含娘要是没有遇到她,恐怕也是母子遇难,哪里可能有保大保小的问题。何兴文也是大夫,看出门道,不想苏溪被误会:“含娘的情况,要是没有掌柜的在,母子都留不得,你现在能留一个就万幸了,还想都留两个,免不得太贪心。”
“不是的,何大夫,我不在乎孩儿,我只要含娘无恙就好。”
张铁三一个大男儿此刻哭的跟孩子一样,真是见者落泪。苏溪动了动嘴唇,她刚来的时候,就想到了含娘是早产又难产,情况不容乐观,除非用那个法子。“其实让含娘与孩子无恙确实还有一法子,只是这法子……”她也只是从紫气空间的书库里翻到的这个治疗方法,可惜她从未用过,即使她在脑子里早就模拟过无数遍。“没关系,苏大夫,你尽管用,只要能有一丝希望,我也愿意去试。”
张铁三听到苏溪说有办法,原本暗淡无光的眸子又死灰复燃起来。“行吧,你们先出去。”
苏溪看着屋内又只剩下她和含娘,只是此时含娘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抬起素手,紫气在掌心缓缓绕腾,中间出现一个白色透明小瓶,这是她按照书上的方子炼制的名叫麻药的东西。只要吃下去,全身麻痹!苏溪将手术刀仔细消毒,掀开被褥,露出染血的襦裙,将襦裙割开,隆起的大肚赫然出现在眼前。苏溪按照书上说的方法,描痕,切割,分血管,直到露出内腔,看到里面奄奄一息的孩儿,她的眸光不禁染上温色。孩儿一脱离母体,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眼睛还没有发育好,不能完全睁开,只是动着眉毛乖巧的回应苏溪的抚摸。苏溪微微一笑:“即使因为他娘的错误,他的生命也不该被剥夺。”
将含娘的盆腔缝线,苏溪就将孩子带进紫气空间:“这里灵气充足,空气纯净,能够让你很快睁开眼睛。”
小男婴似乎在响应苏溪的话一般,他的眼睛逐渐出现一条缝,身上的皱皮也慢慢变得光滑,头上的肚脐带自然滑落,长出了些许胎毛,不成型的手指逐渐变得骨节分明。原本还在浅浅呼吸的小男婴,呼吸逐渐变得深沉而悠远。“哇!”
寂静的紫气空间陡然被一声婴儿啼哭打破,孩子的眼睛也彻底睁开了!苏溪将孩子带出来,放到含娘身边:“是个男孩,你莫要再行查踏错了,不是每次都有他人相助。”
熟睡中的含娘原本紧皱的眉头,随着婴儿的啼哭逐渐变得舒缓。门,碰的一声被打开。张铁三冲进来,看到母子平安的一幕,欣喜若狂:“含娘没事,也成功诞下了孩儿,苏大夫,你可真是天上的救世神仙,我们全家的恩人。”
苏溪虽不满张铁三突然闯进来,但是看到他真的是疼爱含娘和这个孩子,也不说了。“行了,你日后得对含娘和这个孩子好点,也就不枉费我这般救你们了。”
苏溪看了眼含娘和孩子,转头对张铁三道。“是是是,苏大夫说的对,我张铁三再三保证,这辈子都会对含娘好,要是有负此言,我张铁三这辈子不得好死!”
张铁三郑重的跪下,举起手发誓。“倘若含娘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会原谅她?”
苏溪好奇的问。“会的,无论含娘做什么,我相信她都是爱我的,她这么做也一定有她的苦衷。”
张铁三几乎不考虑就斩钉截铁的回答。苏溪看着张铁三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忽然对含娘这番遭遇感到庆幸,幸好她的付出是值得的,这个男的自始至终都站在她这边。苏溪和何兴文一起回了医馆,此时湛宏达小跑出来,脸上笑呵呵的:“掌柜,掌柜!快来,里边有个贵人等你许久了。”
“贵人?”
苏溪纳闷,等她走进去看到来者的时候,心里了然,是讨债的来了。“民女拜见烨王殿下。”
苏溪屈膝行礼。“免礼。”
南宫夜瑾高挺的鼻梁微动,微微抬眸,见她依旧喜欢一身白衣,纯洁无瑕,并无任何沾染。“苏姑娘还真是贵人事多。”
南宫夜瑾看着苏溪,目光幽幽浅浅。苏溪微愣,这是觉得她怠慢他了?湛宏达笑着打圆场:“烨王殿下在这里等候了已有一个时辰左右了。”
苏溪了然:“还请烨王恕罪,民女刚刚去医治病人,这才耽搁住了,并无任何不敬的意思。”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南宫夜瑾本来只是想问下她为何身上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可没想到被她误会,心里的烦闷更加。“算了,你可还记得与本王的约定?”
南宫夜瑾抬眸看向那双清明冷霜的眸子,语气缓和道。“与烨王的约定,民女不敢忘。”
苏溪屈膝回答。“好,那还需要本王准备什么?”
南宫夜瑾开口问道。“请烨王平躺,待民女检查了烨王的身子后,再做脉案。”
苏溪恭敬回答。烨王微微皱眉:“不必了,想必苏姑娘也累了,先去休息下,至于何时诊治,到时本王会通知你。”
说完,南宫夜瑾就带着下人离开,苏溪跪拜后,疑惑的道:“烨王,今日不就是来诊治的吗?怎么才来一会儿就走了?”
湛宏达听见,一溜烟的往前凑,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掌柜的,你有所不知,烨王有非常严重的洁癖,掌柜身上有这么重的血腥味,烨王肯定有所介怀。”
苏溪若有所思的点头:“洁癖?这可是心理疾病,那本医书上好像有提到过。”
苏溪回屋继续翻看医书,窗外宁静,屋内佳人安静,忽然佳人抬头,眼里蹦出杀意:“谁!速速出来!”
“苏姑娘,是我,暗一。”
暗一单膝跪地,恭敬的低头。苏溪看清来人,想起这个暗一是在定侯府帮她解决掉两个家丁的人,周身的杀意褪去,附上一层冰霜:“暗一,你主子可有事交代于我?”
“主子让我来将这个交给你。”
暗一恭敬的抬起双手,上面放着的是一副画卷。苏溪疑惑,打开画卷,里面竟然空无一物!“暗一,你家主子为什么拿这么一副空画卷过来?”
苏溪紧盯着暗一的脑袋问道。“这……”暗一抱拳行礼,“主子的心思,属下不敢妄自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