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海走出房门，沉若雪原本清净的闺房之外已经立满了人，沉承天见到离海出来，慌忙的抓住了他的手，双眼中的期盼之色溢于言表。“若雪已无大碍。”

离海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成功的炼出一枚白阶丹药，虽然救了沉若雪一命，但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沉承天见状，心中一沉，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转而面对着身后的下人和侍卫，瞬间身上涌出威严肃杀之气，有了些一家之主的风度，“你们以后见到雪儿，谁也不许面露异色，沉府上下镜子一类之物全部扔了，若是谁先犯错，死！”

侍立一旁的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苦涩，但都不敢有任何怨言。“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镜子都扔了，这么想死！”

沉承天怒喝一声，率先抓起一个侍卫，竟直接将他扔过了高高的围墙，而后双眼中布满血丝，冷冷的看着如鸟兽散去的众人。离海看着后背微微有些颤抖的沉承天，双目涌出深深的自责，从无心往若雪身边移动之时，他就应该有所防备才是，可他非但没有保护到若雪，反而让那个女人逃走！据渡生后来所述，一指诛心，只能对修为低于他之人才能起作用，对于修为相持甚至高出他之人，也仅仅只能是在被施法者心里留下些印记而已，最多也就只能阻碍他们的修炼罢了。身为一个男人，却保护不了身边的女人。身为一个医者，却挽回不了受伤的容貌。他，真的无能。“随我聊聊天吧。”

沉承天说完，脚下腾起了云彩，向空中飞去，给离海留下了有些没落的背影。离海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跟上了沉承天，二人的云彩在空中拖曳出了极长的光影，让城中之人纷纷仰头相望。“沉惜心思单纯，是个好妻子，却不是个好帮手，”沉承天不知从何处拿来了两壶烧酒，二人脚下的云彩汇合，如同一张巨大的床。这酒罐上正散发着温热的温度，离海接过沉承天递来的一壶烧酒，与他一起盘腿坐下。“我许久不曾与人聊天了。”

沉承天轻轻抿了一口，有着说不出来的落寞，“若雪，她的容貌真的无法挽回了吗？”

离海举起这壶酒，颠倒了酒罐，直接向口中倒去，灌满了嘴，淋湿了衣衫，酒有些烫，有点辣，让他浑身上下都升起了一阵热辣的感觉。“是我无能。”

那个像雪一般洁白的少女，调皮，刁蛮又任性，但她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和依赖，却在离海的心中留下了一道倩影。“你在堂中传音于我，到底是怎么发现大长老身份的？”

沉承天见状，连忙岔开了话题，与离海干了一口。“大长老的元神，与那些黑衣人的元神中，都含着一道及其阴森的气息，我想，那就是李岑詹操纵手下的方式，让手下之人不敢泄露他的消息。”

离海又喝了一口酒，“大长老来找我时，那隐藏身形的功法，也与黑衣人类似，还有那四位长老，若不是他们用元神散发出威压，我还不知道他们几人的元神中居然也拥有那道阴森的气息。”

沉承天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因为不断的饮酒，他的脸已经变得通红无比，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翡翠所成的令符，上面刻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季华”二字。“离海，我不是个好城主吧？”

沉承天自嘲的一笑，充满老茧的大手抚摸着那枚令符。离海点了点头，按照他所见的这些事看来，沉承天确实算不上好城主。“距离我刚当上城主的日子，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啊，”沉承天脸上露出怀念之色，“那一年雪儿出生，我以二十四岁步入存风境的资质，当上了季华城的城主。”

“我有两个哥哥，亲哥哥，为了争夺城主之位杀了我父亲。”

离海震惊的看向了他，他想起了前世为了一颗长生丹而互相争夺之人，但沉承天似乎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面无表情。“当然，我也没让他们好过，当年我风头正盛，亲手将他们二人送入魔界，眼睁睁看着他二人被魔族活活撕咬而死。”

沉承天低下头，“因为这件事，我受尽其余七大家族的嘲弄，甚至连带着季华城也处处被人排挤，我这个城主，被百姓唾弃，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熬过去的吗！”

“人人见你都阿谀奉承，背地里对着你指手画脚，要不是有沉惜的支持，我怕是早已坚持不下去了！”

离海望向了身下，那化为蝼蚁一般大小的街坊，渺小的人群，井然有序的秩序，让他生出了一丝正在前世的迷惘，“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沉承天一愣，也朝着身下看去，脸上似笑非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是最让我捉摸不透的生灵。”

离海点点头，想起了前世的师父。“可能是上天为了惩罚我，我的修为十六年来丝毫没有进展，唯一的儿子沉煦资质平平，骄奢淫逸，又是让我受尽了冷嘲热讽，”沉承天脸上阴云密布。“但若雪不一样，她天资聪慧，让我重新升起了希望，虽然受了李岑詹那小子的玷污，但是一句年幼无知就可以释怀，”沉承天的表情猛然间变得激愤，声音变得嘶哑，“但是，你说你无能，我比你更无能！”

“我是个弟弟，却亲手杀了两个哥哥，我是城主，却被百姓厌恶，我是个父亲，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沉承天痛心疾首的拍打着酒罐，双目中涌出了泪水，十六年来风雨的摧残，积累在心中，十六年的辛酸，此时化为了滚滚热泪流下。“我唯一的希望，唯一的雪儿，又受到了如此伤害！”

“我好恨啊！”

沉承天将酒从头上淋下，发出无力的哭嚎，“我真的好恨。”

“老天啊，对我残忍就罢了，为什么对我的子女也这般无情！”

沉承天眼中涌出了怒火，以手指天，将浑身灵力尽数向天空之上冲击而去，绽放出耀眼的金光。似乎听到了沉承天的话，原本阳光明媚的天气居然瞬间变的乌云密布，一丝丝电光划过，滚滚雷声似乎在回应着沉承天的话。“轰隆隆！”

雷音轰鸣，雷光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