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凤盈失眠了。卷着被子,愣愣地看着帐篷黑乎乎的顶。指尖似乎还有地瓜的温度,还有不小心触及他手指时柔滑的触感。“哎!”
一声低叹,将被子掀开,汲着鞋,穿戴好衣裳,走出营帐。“元帅!”
守夜的侍卫恭敬地行礼。“你们下去歇着吧!”
挥挥手,将守卫她的侍卫支退。凤盈随性地席地而坐,抬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不觉,一坐到天明。日月轮替,薄阳微亮,凤盈起身,朝不远处的营帐走去。“元帅!”
“元帅!”
一路上,朝她行礼的将士比往日要多得多。那一双双眼看着她,凤盈抬手,确定脸上修罗面具没歪,这才将眼前营帐的帘子掀开。“杨将军!”
“元帅!”
身上缠着大量纱布,趴在地上的男子在看到凤盈后,慌忙起身,将衣袍披上。“杨将军伤势如何?”
这是明知故问。那带血的纱布,已经说明了他的伤势严重。可杨磊却摇摇头,憨笑道:“劳元帅挂心了,一点小伤,无碍!”
“如此甚好!”
话中笑意徒然消失,素手一挥,沉声道:“将杨磊拖下去杖责二十军棍!”
“元帅!”
围观的将士急了。杨副元帅重伤未愈,这二十军棍下去,可就没了半条命!“多谢元帅!”
杨磊心知二十军棍是最轻的责罚。身为副元帅,思虑不周就算了,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擅自带走近半兵力,并被围困成了累赘。如此过错,以凤盈的铁腕,若不是他后面表现良好,加之身负重伤,定会将他杖责一百军棍。“副元帅!”
被杖责还言谢,众将士不明了。“啧啧,凤元帅果真铁腕!”
男子声音传来,众人皆露出厌恶神色。原本他们以为沐白是朝廷派来的有志之才,可昨日,他进入皇上营帐后传出的暧昧声响让众人顿悟。原来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绣花枕头,他们以前竟听从过这种人的调遣。“沐军师!”
凤盈懒懒地招呼了一声,而后道:“还不将杨磊带下!”
“是!”
两个将士领命将杨磊带下。“不知凤元帅是真铁面无私,还是昨日没有遂愿,拿着杨副元帅出气?”
摇着桃花扇,狭长的眼中有着自得,话语中更是带着挑衅:“瞧着凤元帅眼带血丝,可是昨夜醉里挑灯看剑,将眼睛晃伤了?”
他口中的“醉里挑灯看剑”引自辛弃疾的《破阵子》,这话中意思分明是在嘲笑她从此将不受皇上重用,只能如辛弃疾般夜里挑灯拭剑,幻想着为国尽忠。“沐军师倒是深知本帅心思!”
杏眼微眯,手扣于剑柄之上,周身一片肃杀之气:“不过,若是世间没了沐军师,本帅便不会如此了。”
沐白身子一颤,却坚信他是皇上宠臣,凤盈不敢动他。故而立在原地,笑得越发得意:“那凤元帅得注意了,不然柳御医可治不好你的眼睛!”
话落,寒光闪过。剑刃出鞘,穿过几片空中飞舞的残叶,直直刺向对方胸膛。“凤元帅!”
保护沐白的护卫一惊,连忙出手制止。“凤元帅,万万不可,触怒圣上,那可是杀头大罪啊!”
“不想死,就闪开!”
沐白必须死。前世这阴柔男子蛊惑君心,害得爹爹被罢官,又使无数忠良入狱惨死。用人唯亲,把控兵权,穷兵黩武,各处战事屡战屡败。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将士尸横遍野,无辜百姓惨死,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况且,诛杀奸佞之臣,定得拥护,皇上纵使昏庸,也会因为忌惮而不下手杀她!手中长剑晃动,灵巧如蛇。游走于四大护卫间,招招狠辣。不多时,便有一人见血。打斗声越来越大,将慕容南宇引出。怪不得她昨日没有异议,原来是打算自己动手。如此胆识,倒是许多七尺男儿所不能及的。心中赞赏,慕容南宇手微微一动,袖中两枚银针射出。“嘭!”
凤盈旋身,长剑后推,将其中一名护卫打飞数十丈。她动作越来越快,形如鬼魅,倾刻间又击倒两人。“皇上救命,皇上救救沐白!”
沐白哪里晓得一女子竟勇猛至此,将皇上派给他的精锐护卫三两下解决过半。当下顾不得风度,撒腿就跑,一面跑一面呼救。“大胆凤盈!”
伴随着威严的厉喝,凤盈击倒最后一人。此时沐白已跑出数十丈远,难以追上。“凤元帅!”
粗哑的男声响起,一把弓和一袋箭朝她扔来。凤盈飞身接住,将弓挽至满月。“嗖!”
破空之声,羽箭带着内力,以雷厉之势洞穿沐白心口。“皇……”沐白张口,一双眼中带着惊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来人,将这贱人拿下,立……立……”皇上激动得手指颤抖,嘴唇哆嗦半响也未能说出那个“斩”字。沐白身子被洞穿时飞溅的血液并没落到他身上,可他却能感受到那温度,灼得他头脑生疼。“噗!”
一口鲜血自皇上口中喷出。明黄色的身子晃了几晃,而后倾倒。“皇上!”
“皇上!”
“皇上!”
众将士乱做一团。慕容南宇眼尖地发现一只红色小虫自皇上眉间爬出,连忙在纵身扶住皇上的同时,将小虫抓住。“传御医,快传御医!”
各种声音混在一块,刺得人耳朵生疼。凤盈呆立在当场,长弓掉落在地上。完了,将皇上气吐血,脑袋定然搬家!重活一世,也是极幸,可她都还没活足月,就再次有性命之忧。皇上被七手八脚地抬入营帐,慕容南宇深深看了眼已然呆滞的凤盈,沉声道:“把凤盈与狗蛋抓起来,等皇上醒来再做处置。”
说罢,快步走入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