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谷兰,你要是日后再不动脑中,本小姐就将你扔在济城自生自灭!”
凤盈言罢,欲转身,就见那黄衣男子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朝着她,当下微微抬眼,将男子打量一番。长身如玉,剑眉星目,皮囊自是一副好皮囊,而这行礼的姿势和走路的步态,也可见他乃是一通文习武的才人。只不过,他方才唤她主人,这称呼未免也太奇怪了,这般出众的男子,她若是见过没理由不记得。“小姐不要啊……”“主上!”
二者同时出声,闲云闻声缄口,倒是一派君子的模样。“小姐,谷兰日后不敢了!”
虽然被扔到榻上,但侯谷兰并未被摔痛,当下麻溜地翻下床,死死抱着凤盈不撒手:“上回小姐让查的东西谷兰已经查出眉目来了,谷兰还是有用的!”
这几日她恶补了无数医书,终于在一本师父给的残卷上找到了关于那险些叫凤盈丧命的蛊虫的记录。“这位公子,此处厢房乃是凤盈定下的!”
凤盈很委婉地表露出让对方出去的一丝,闲云倒也识趣,躬身行礼道:“臣告退。”
他倒行数步退出房间,将房门随手带上,动作无比自然。“说!”
凤盈朝她示意罢,自己动手倒了杯茶,也不管那粗茶凉苦,当下连饮数杯,这才解了渴意。“那蛊名唤岁寒,有令人拥有无上神力的作用,乃是凤朝培养暗卫之蛊毒。”
侯谷兰言罢,顿了顿,又道:“此蛊必须在婴孩出生当日置入婴孩眉心,方才有用,否则蛊虫会将人生生咬死!”
“出生当日……”凤盈轻轻扣着桌面,思虑间面露异色,眼底眸光沉沉:“你且继续,将知晓的全数说出!”
“岁寒虽能让人天生神力,但会带来一系列并发毒症,如蚀骨,如灼肤,但从脉象上看,却像是普通的发烧罢。寻常被下了岁寒的,若是高烧不退,极有可能就那么死了,鲜少有人能挨过十岁,且就算挨过了十岁,岁寒的毒性乃是无解的,十七岁生辰当日必死无疑!”
侯谷兰一口气言罢,深呼吸,这才将最后一句话吐出:“说岁寒无解,那是因着它的解药乃是续命丹,世间仅有一颗。”
她言罢,期待地看向凤盈,想要得到她的表扬,岂料凤盈一直低垂着眸,不知在思虑些什么,神色有些恍惚。“小姐……”“你说,中那蛊毒的活不过十七?”
她声音淡淡的,带着几缕苍凉:“可我活过了!”
“那是因为小姐服用了续命丹啊!”
侯谷兰不疑有他,双手交握,艳羡道:“六王爷对小姐可真好!”
这种无价之宝,他竟就这么拿给小姐了,不带半分犹豫,要知道世间仅此一颗,他若是日后出了什么意外,岂不是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毒发当日,本小姐早已过了十七岁生辰!”
凤盈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这么静静地瞧着黑白交错的双手,内心波涛翻涌。“不可能,小姐你瞧!”
侯谷兰翻箱倒柜地将残卷找出,上面除了原先她讲过的内容,还有密密麻麻的一片人名:“这些都是被下了岁寒的,前面这些是早死的,就不必管了,后头这些,这些都是千百年来活下来的高手,没有一个能活过十七岁,因为……”剩下的解释她没有听进,脑海一片凌乱。她相信侯谷兰所言为真,尤其是这医书是千百年传下来的古籍,那么多高手没能活到十七岁,她不可能独独成为例外,可……她半年前便过了十七岁生辰,难不成她的生辰是假的?“小姐?”
侯谷兰探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有得到回应。忽的,她站直身子,越过侯谷兰直直朝屋外走去。她需要冷静,好好的冷静一番,她的生辰是假的?为什么要作假?到底有什么她不晓得的隐情,到底她周围还有多少秘密?风呼呼地拂过脸颊,打在蜕皮的地方上一片刺痛,可她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寻一无人处静静,好生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有答案在脑内冲撞,可她不敢去想,不敢去信。她活了十七年,大半的时光在庇佑中度过,纵然如今情义已逝,但她不能相信自己以前的生活是假的,不能相信那些疼爱是假的,不能相信自小的一切便是虚幻,不过是有人为达目的构建出这一切,尤其是那人还是她的爹爹。不费吹灰之力地上了屋顶,背脊贴着青灰色的砖瓦躺下,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天上繁星。天上星辰闪烁,乃是河图洛书的祥兆,只不过生了些许变化,添了两颗明亮的星。她前脚上了屋顶,闲云后脚跟了上来,二人保持着五丈来宽的距离,他就这么静静地侍立一旁,安静得仿佛并不存在。良久,烟火绽放,五彩的花转瞬即逝,凤盈眼睫微颤,转过脸去瞧那安静站立的男子:“你究竟还要在这杵多久?”
“主上,微臣等了你十七年!”
男子淡淡言罢,看了眼星辰:“河图洛书已出,龙蛇之争一触即发,主上该动手了!”
他这话说得让凤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称她为主上,自称为微臣,那她的身份呢?王?简直荒谬!这世间就没有为王的女子。“你说的这些本小姐都不懂,你认错人了!”
凤盈言罢,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任由他在屋檐角站着。“主上定然不懂,毕竟主上才方过十七!”
闲云说这话时面上带着极浅的笑,像是在与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说话:“主上只须晓得微臣此生定将追随主上,而今夜……”他再次瞧了眼星辰,周身气场忽变,像从地狱里走出的魔鬼,声音低哑诡谪:“微臣将为主上屠龙!”
“本小姐蜕皮就成蛇了?”
凤盈坐起,眸光将他上下扫了一圈,只觉这神神叨叨的人脑子有问题,当下不愿理他,纵身离了屋顶。“主上,龙蛇之战,必有一死!”
闲云跟了上去,依旧是保持着五丈远的距离,语气中多了几分耐心劝导:“还请主上莫要妇人之仁!”
“你这疯子,离本小姐远点!”
凤盈猛然转身呵斥,当瞧见身后人的面容后不由怔住了,不可置信道:“冷老大?”
“今日多有得罪,还请凤小姐多多包涵!”
冷老大拱手,眼中带着几分诚挚。被那莫名其妙的话弄得一肚子火的凤盈看着眼前人,眉心微微隆起,眸光四下打转,却没见到那抹黄色的身影。“本小姐并非说的冷公子!”
张望了一圈,在确定了没人后,不由狐疑道:“冷公子可有瞧见其他什么人?”
“除了你我,这屋顶上还有他人?”
环视一圈,冷老大展颜一笑,颇为爽朗道:“冷某晓得今日越逾,凤小姐生气乃人之常情,只是希望凤小姐好生保重身子,游护卫已经将药买回了,再等一刻钟便该用药了!”
“你上来之时没感觉到有人?”
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凤盈语气中有明显的焦灼:“一个穿黄衣的男子!”
“没有!”
冷老大摇摇头,显然只当她是为方才的失言转移话题。“不信便罢了!”
横了他一眼,凤盈快步跃下屋顶。她方才的恼意不像在开玩笑,只不过他一上屋顶便只瞧见她一人,总不可能人方走他都没觉察吧?若是他一人没觉察也就罢了,她也没觉察,他们两个的武艺可都不弱,怎么可能会连个人的踪迹都感觉不到,除非那人有通天的本领。心中这般想着,但眸光还是狐疑地四下张望一番,这才下了楼。“没见过?”
方跨至楼梯处,就听得天字号厢房内传出凤盈拔高的声音。“谷兰,就在方才啊,半个时辰前,他跟你说了我的脸只是蜕皮,你不记得了吗?”
凤盈只觉头疼欲裂,方才明明就有一个人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难不成是她魔障了?“小姐,你的脸!”
侯谷兰捂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泪在眼中打转,但悲伤感并不浓烈,好似已宣泄过般。“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凤盈素来是自信的,哪怕侯谷兰表示不记得,哪怕冷老大没觉出屋顶上曾有一个人,她也不信是自己出了幻觉,不过是众人皆醉她独醒罢了!“记得什么啊小姐,你今天好生奇怪啊!”
侯谷兰小步后退两步,双眸紧盯着她,借着眼角的余光看清桌上熬好的药放的位置,摸索着端起,递上前:“小姐,那毒虽然排出来了,但谷兰医术不精,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小姐千万别多想,好生喝药便可以了。”
“……”凤盈本就郁闷,被她这么一说更是气急,这丫头摆明了说她脑子被毒坏了。一手接过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随即上前捏住侯谷兰的耳朵,恶狠狠道:“你这个臭丫头,看本小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啊啊啊!游宏图救命啊!”
侯谷兰挣扎着呼救,游宏图只是在一旁瞧着,忽的张口,带着几分笑意道:“活该!”
“呜呜呜,谷兰不喜欢你了,最讨厌你了!”
侯谷兰嚎啕着,而后游宏图无情地往她口中塞了个包子,将她的嘴堵住。“小姐,属下下去询问,或许会有线索!”
游宏图恭敬拱手,快步下了楼,在路过冷老大身边时深深看了他一眼,带着叫人不明所以的意味。“呜呜!”
屋内传来声声闷哼,待游宏图再进屋后,就见侯谷兰泪流满面地趴在床上,屁股撅得高高的,脸上带着一片红晕。“小姐……”游宏图眼角抽了抽,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打屁股这种事……真的是惩罚吗?他怎么觉得小姐比侯谷兰还要幼稚。“什么情况?”
被认为幼稚的凤盈扭动着胳膊,眼中对侯谷兰的恫吓显而易见。“属下问过了掌柜和小二,还有店内的其他客人,无人见过您口中的黄衣男子!”
游宏图低低言罢,就见凤盈面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