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存熹道：“密道的事情一公布与众，我的身份也等于半暴露了，乾国朝廷只要想查，很快就能查到我。”

“因为那些密道不是一般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出来的。能挖出那样密道的人，跟蔺家一定有关联。”

“蔺家最擅长挖如此巧夺天工的密道。乾国皇帝担心蔺家通过挖密道谋害他们，从来不敢在一楼睡觉。”

“都是在楼上睡觉，一楼一定要有很多护卫防守，才安心。”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带着点绝望以及有仇不能报的无奈口气，继续道，“若是永不冒头，这个仇永远没有机会报，可是一露头，必是死路一条，从来没有人有例外。”

“我推演过很多次，不管是什么方式，都跑不掉。我此刻来见你们，一来是想要告诉你们，也不要费劲跑了，就算跑到了京城外面，也会被抓住，只不过是多折腾几天罢了。”

“不如就在这船上好好养养伤。后面我再也没有什么密道助你们逃跑了，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二来，我很敬佩你们，想来见见你们，后面我随时会死，只怕是未必有机会再见。”

原来金存熹是要说这些。穆璃很平静，道：“零陵王稍等，容我先把空青的伤看了，我们再说，我担心晚了，毒深入体内，不好医治。”

吴殊、独活、方海、洛魁的伤，穆璃都看了，现在只差空青了。穆璃最先给吴殊看。其次，给独活、方海、洛魁看，因为这三个人的伤相较空青，最重。金存熹道：“郡主请便，不急这一时半刻。”

穆璃点点头，看向吴殊，眉目温柔：“你先坐下歇着。”

吴殊不想令穆璃担心，乖乖地坐在一边。穆璃给空青诊治。金存熹在一边坐下，豆蔻给他倒水。虽然这是金存熹的船，可这是金存熹安排给穆璃的地方，豆蔻视金存熹为客人。金存熹原本很无奈、绝望的，看着穆璃这般平静，不知为何，心里安了不少。他心想，遂国的东陵王、平阳郡主真不是一般人，刚刚经历生死大战，几天前也经历过生死大战，可是现在竟能这般平静！他虽然一心报仇，可是无数个夜晚，他都是恐惧到夜不能寐。一想到落到那帮畜生手里，有那么多酷刑等着他，他就害怕不能在被施酷刑前自尽。穆璃将空青诊治好了，独活、方海、洛魁、空青就被当归等人扶着去别的船室歇息了。三奈在门外守着。穆璃道：“我原本是不敢想杀了金莽的，但是今夜之后，我敢想了。”

金存熹的眼睛微微睁大：“为何？”

穆璃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何要来乾京？即便金莽能够很快查到是你，但是只要你守在零陵，或者你去海州，或者你跑到什么地方躲着，天下这么大，未必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为何要来到乾京，自投罗网？”

金存熹的眼中泛起一丝冷意、恨意，道：“因为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我不想躲，但是我也不想牵连太多无辜的人。”

“这些天跟你联络的人，以前帮你的人，全都是跟朝廷有死仇的人，包括临江居的裴掌柜。”

“因此我不怕牵连这些人。”

提到裴掌柜，穆璃倒好奇了，问：“我感觉裴掌柜事先对于我，好像毫不知情。”

金存熹道：“他不需要知情，不管什么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泄露。”

穆璃点头认同。金存熹继续：“裴掌柜跟金传捷有死仇，金传捷嚣张跋扈到令人发指，但凡被他看上的美貌女子，他一定要得到。”

“当年金传捷看到了裴掌柜的妻子，就想占为己有，要把这个女人给买了，裴掌柜不愿意。”

“金传捷认为裴掌柜不识抬举，竟当着裴掌柜的面把他的妻子给玷污了。”

竟有此事！穆璃光听听，心中便涌起浓浓之恨，可想而知裴掌柜对金传捷有多恨了。金存熹继续：“事发前，金传捷就知道裴掌柜妻子有孕在身，但他是个畜牲，可不管这些，事后，金传捷还嚣张地说，他明日再来，让裴掌柜妻子洗干净了等他。”

“他只是那么一说，他身边本就不缺女人，想来是事后把这事给忘了，那日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临江居。”

“裴掌柜妻子经此一事，承受不住，一心想要寻死，服毒、自缢、割脉全都尝试过，都被裴掌柜给救下来了。”

“但是裴掌柜妻子一生下儿子裴誉后，就拒绝医治，由于生产本就出血太多，她又不肯配合医治，没过两天就死了。”

“想来是因为她服毒的原因，裴誉天生就是残疾。最开始裴掌柜并不知道，直到裴誉三岁了，还不能站起来，他才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他开始遍求名医，可是无人能医。原本他恨金传捷，但是因为知道斗不过金传捷，他只打算为了儿子，忍了这口气。”

“可是现在唯一的儿子也残疾了，他忍不了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原本就很爱他的发妻，一直都没有纳妾。”

“家父为百姓伸冤过，美名在外，于是他找到了家父。金传捷深得金莽宠爱，家父明白，金莽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惩罚金传捷的。”

“因为金莽自己看上大臣的人妻，都是直接召进宫侍候。家父知道自己没有能力为裴掌柜伸冤，怕裴掌柜太绝望了，干傻事。”

“为了给他一个生念，就想出了几个对策，在临江居里挖密道。家父告诉裴掌柜说，若是哪天金传捷再去临江居，对金传捷动手后，可以从密道逃走。”

“家父怕吓到裴掌柜，没有说的是，就算金传捷不去临江居，若是哪天家父开始行刺金莽行动，临江居因为有密道，便是一个逃生之处。”

“后来负责指挥挖密道的蔺均死了，这个活就被裴誉接了过来。裴誉看的奇书是蔺均送的。”

“因为蔺均每次去指挥挖密道，接触到了裴誉，他发现这个孩子虽然残疾，但是脑子好用。”

“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跟裴掌柜商量过如何行刺金莽，我们都恨金氏皇朝，有些话也不必说。”

“临江居里的人全都是跟朝廷有仇的人，我知道裴掌柜一旦知道你是神医，一定会找你。万一那帮畜牲对你动手，我的人提出从密道走，裴掌柜一定会同意。”

“只是天意弄人，没想到事隔多年，金传捷真的再次去临江居了，而他作恶多端，肯定是早已不记得多年前他在临江居干下的恶事了。”

穆璃问：“那裴掌柜、裴誉现在何处？”

金存熹：“就在这艘船上，待我走后，他们自会来找你，”情绪低落叹道，“就算治好了残疾，又如何？只怕是没有几天可活了。”

“都是可怜人，老天爷不长眼啊！金传捷那样的畜牲能逍遥法外这么多年，而我们这些心地善良的人却要活着受这么多煎熬，终究要含恨而终。”

穆璃道：“莫要如此悲观。”

金存熹想起穆璃刚刚说的话，眼底燃起希望：“为何经历今夜之事，你反而敢想杀金莽了？”